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師琰 倫敦報道

自2020年正式動工(gong)以來，英國當前最(zui)大交(jiao)通工(gong)程——高鐵二號（HS2）鐵路(lu)建(jian)設(she)項(xiang)(xiang)目(mu)一直受到嚴重延誤和(he)成本飆升困擾，雪上加霜的(de)是，英國基礎(chu)設(she)施和(he)項(xiang)(xiang)目(mu)管理局(ju)（IPA）在(zai)對該項(xiang)(xiang)目(mu)從倫敦到伯明翰、再到克(ke)魯的(de)前兩個階(jie)段高鐵建(jian)設(she)計(ji)劃評估后，在(zai)其發布的(de)最(zui)新(xin)報告中(zhong)給出(chu)“紅色”評級，認為該項(xiang)(xiang)目(mu)無法(fa)交(jiao)付(fu)。

“這(zhe)項目(mu)明(ming)天就該(gai)取消，”反對該(gai)項目(mu)的工黨議員(yuan)伯克利（Tony Berkeley）7月30日(ri)向媒體(ti)喊(han)話(hua)道：“這(zhe)可是(shi)財政部(bu)自(zi)己的報告(gao)，已經告(gao)訴他們該(gai)計(ji)劃無法(fa)實現，他們還需要什么(me)證(zheng)據？！”在這(zhe)位反對黨議員(yuan)看來，這(zhe)筆巨款不(bu)如(ru)更(geng)好地用于改善現有鐵路(lu)基礎設施(shi)。

千億英鎊項目HS2到底怎么了？

IPA在基礎(chu)設施和重大項目(mu)領域向政府(fu)提供專(zhuan)業知識，并(bing)向內閣和財政部(bu)報(bao)告(gao)。

根(gen)據IPA的評分(fen)制度，紅色評級意味(wei)(wei)著“項目成功交付似乎(hu)無法(fa)實現(xian)”。這(zhe)個糟(zao)糕的評級還意味(wei)(wei)著該項目存在(zai)“定義、時間(jian)表、預算、質(zhi)量和/或(huo)福利交付方面(mian)的主要問(wen)題，在(zai)現(xian)階段似乎(hu)無法(fa)管理(li)或(huo)解決”。

IPA認為，HS2可能(neng)需要(yao)重新評估范圍(wei)和/或重新評估其整(zheng)體可行性。

從(cong)克(ke)魯到曼(man)徹斯(si)特的項目(mu)階段(duan)被(bei)IPA評為“琥(hu)珀色(se)”，這意味著成功交付項目(mu)“似(si)乎(hu)可行”，但“重(zhong)大問(wen)題已經(jing)存(cun)在”。

建設HS2高鐵的(de)(de)設想早在(zai)(zai)2007年(nian)(nian)就(jiu)提(ti)出了，2012年(nian)(nian)，時任首(shou)相(xiang)卡(ka)梅倫(lun)領導的(de)(de)政(zheng)府正式批準(zhun)這(zhe)項(xiang)(xiang)工(gong)程。在(zai)(zai)卡(ka)梅倫(lun)手里敲定的(de)(de)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(xiang)(xiang)目被(bei)自那之(zhi)后的(de)(de)歷任保(bao)守黨首(shou)相(xiang)推(tui)崇(chong)為英國在(zai)(zai)全球競(jing)爭中“升級”的(de)(de)關鍵基建項(xiang)(xiang)目之(zhi)一(yi)，但是(shi)要(yao)把首(shou)都倫(lun)敦和(he)英格蘭中北部城市聯(lian)結在(zai)(zai)一(yi)起，這(zhe)個(ge)總長超過500公(gong)里的(de)(de)項(xiang)(xiang)目需要(yao)分三(san)個(ge)階段、預計(ji)總耗(hao)時20年(nian)(nian)。2020年(nian)(nian)，工(gong)程在(zai)(zai)時任首(shou)相(xiang)約翰(han)遜(xun)的(de)(de)大力推(tui)動下高調重啟(qi)，目前第一(yi)階段施工(gong)正在(zai)(zai)350多個(ge)施工(gong)點同時推(tui)進。

根據最初設(she)想的“Y”路線網(wang)絡建(jian)設(she)，2010年立項估(gu)算時的建(jian)設(she)成本(ben)在309億(yi)至(zhi)(zhi)360億(yi)英(ying)(ying)鎊之間；2015年調(diao)整后的預(yu)測總成本(ben)為 557億(yi)英(ying)(ying)鎊；2019年項目估(gu)計將耗資720億(yi)至(zhi)(zhi)980億(yi)英(ying)(ying)鎊；按(an)照2020年2月11日在約翰遜(xun)手(shou)里批準的建(jian)設(she)計劃，成本(ben)已飆升至(zhi)(zhi)1070億(yi)英(ying)(ying)鎊。

雖然約翰遜曾經一再承諾(nuo)新(xin)的利茲-曼徹斯特高速線路(lu)將“全速建成(cheng)”，但實際上工程(cheng)推(tui)進速度上的延遲令人大跌眼鏡。HS2倫敦(dun)到伯明翰段(duan)本(ben)應于2026年(nian)(nian)開通，但現在預計是(shi)在2029年(nian)(nian)至2033年(nian)(nian)之間開通；第二階段(duan)原定2032至2033年(nian)(nian)開放，已推(tui)遲到2035至2040年(nian)(nian)。

規(gui)劃(hua)線(xian)路也遭刪減。原計劃(hua)通往利茲的(de)東段被砍掉，取而代之的(de)是以一(yi)條較更短的(de)線(xian)路連(lian)接伯明(ming)翰和東米德蘭(lan)茲。在一(yi)些(xie)人看來，被砍掉的(de)通向蘇格蘭(lan)的(de)支(zhi)線(xian)，才是該(gai)項目(mu)最有價值(zhi)的(de)部分。

今年(nian)3月，英(ying)(ying)國(guo)交通部長哈珀（Mark Harper）又宣布將伯明翰到克魯之間(jian)的建(jian)設推遲兩年(nian)，以(yi)削減(jian)成本，應對嚴峻的通脹(zhang)壓(ya)力。此外，倫敦尤(you)斯頓車站(zhan)的建(jian)設工作也將暫停兩年(nian)，因為僅這(zhe)塊成本已(yi)從(cong)最初(chu)預(yu)算(suan)的26億英(ying)(ying)鎊(bang)飆(biao)升到48億英(ying)(ying)鎊(bang)。

為(wei)了壓低HS2的預算成本，英國政(zheng)府還琢磨著如何削減工(gong)程難度，以減少高(gao)(gao)鐵發(fa)車量，降低最高(gao)(gao)速度來節約成本。

本(ben)月，HS2首席執(zhi)行官瑟斯頓(dun)（Mark Thurston）在(zai)領(ling)導這家國有(you)高鐵項目公司六年半后(hou)宣布辭(ci)職。

完不成的“大事”

尷(gan)尬的(de)報告(gao)發(fa)(fa)布(bu)后，英國交通部發(fa)(fa)言人(ren)7月(yue)31日表示，HS2項目(mu)覆蓋(gai)350個建(jian)筑工地(di)，迄今已投資(zi)超過(guo)200億英鎊，支持了超過(guo)2萬8500個工作崗位。這位發(fa)(fa)言人(ren)強調，當(dang)前優先事(shi)項是確(que)保(bao)工程(cheng)進展按照(zhao)2030年(nian)代初交付(fu)的(de)目(mu)標運行，政府仍致力于(yu)以最具(ju)成本效益的(de)方式提供HS2，HS2將“為子孫后代帶(dai)來變革性利益，改善聯(lian)系，幫助(zhu)經濟增長(chang)”。

為什(shen)么HS2超出預算這么多？

在一些HS2前高(gao)管看來，管理問題和不切實際的(de)土(tu)地估值是導致成本螺旋式(shi)上(shang)升(sheng)的(de)罪魁禍(huo)首。2019年(nian)的(de)一項(xiang)信(xin)息(xi)自由請求顯(xian)示，項(xiang)目(mu)最初預計房地產成本為為11億英鎊，但實際達到50億英鎊。該項(xiang)目(mu)前主(zhu)席(xi)庫克也曾披露，HS2未能進行(xing)廣泛的(de)土(tu)壤(rang)調(diao)查，因而造成挖掘問題。

當然(ran)，這樣的工程(cheng)也必(bi)然(ran)要(yao)面(mian)對環保(bao)團體和(he)當地(di)(di)人的阻撓和(he)抗議。野生動物團體稱(cheng)，該(gai)工程(cheng)將(jiang)穿過100英畝的古老林地(di)(di)，影響(xiang)2400種不同(tong)動植物；生活在受影響(xiang)地(di)(di)區的人們則抱怨大片農場被建設破壞和(he)摧(cui)毀。

“它就像從你的(de)(de)膝蓋(gai)進來，取出你所有的(de)(de)主(zhu)動(dong)(dong)脈(mo)，然后從你的(de)(de)肩膀出來。”這是生(sheng)活在斯塔福德(de)郡一處受影響社區的(de)(de)房(fang)地產(chan)經理菲茨赫伯特（Ben Fitzherbert）的(de)(de)老(lao)父親對HS2惡劣影響的(de)(de)生(sheng)動(dong)(dong)描述。

“停止HS2”運動創始人(ren)魯斯金（Joe Rukin）說，HS2是“徹頭(tou)徹尾的(de)災難(nan)”。“它對環境造(zao)成巨大(da)破壞(huai)，昂(ang)貴得令(ling)人(ren)望而卻(que)步，不(bu)受歡迎，不(bu)被愛和不(bu)需要(yao)，”他說，“它之所以存(cun)在，只是因為建(jian)筑業的(de)硬性游說，他們想(xiang)建(jian)造(zao)世界歷史上最(zui)昂(ang)貴的(de)鐵路(lu)。”

在英(ying)國(guo)建(jian)設(she)一個新項(xiang)目從來(lai)都不(bu)容易，許多(duo)人和機構都有能(neng)力阻(zu)礙發展，他(ta)們依仗(zhang)的(de)就是(shi)一部1947年通(tong)過的(de)法律《城鎮和鄉村規(gui)劃法》。在像約翰遜(xun)這樣(yang)的(de)人看來(lai)，規(gui)劃系(xi)統簡直是(shi)社會向前發展的(de)克星。他(ta)一度雄心勃(bo)勃(bo)進(jin)行規(gui)劃系(xi)統改革，但不(bu)幸(xing)的(de)是(shi)保守(shou)黨內(nei)部發生叛亂，他(ta)黯然下臺，提(ti)出提(ti)案的(de)內(nei)閣(ge)部長工作(zuo)都丟了，提(ti)案自然也被(bei)棄(qi)之不(bu)顧。

這意味著HS2面臨的(de)尷尬恐怕還要(yao)持(chi)續(xu)好多年。

牛津大學(xue)賽義德商學(xue)院的弗萊比約(yue)格教授（Bent Flyvbjerg）今(jin)年初(chu)和人合作出版了一本(ben)名為(wei)《如何完成(cheng)大事》的書，他(ta)(ta)的團(tuan)隊(dui)參與了HS2相關風險評估，在他(ta)(ta)們看(kan)來，過(guo)度樂觀的時間和成(cheng)本(ben)估計源于心(xin)理(li)和政治(zhi)偏(pian)見(jian)，通常(chang)依賴直覺而(er)非數據，甚至存在“戰略虛假陳述”的問題——為(wei)了讓事情順利進(jin)行，預算被(bei)故意貶低，以便通過(guo)。

弗萊(lai)比(bi)約(yue)格分析(xi)了一(yi)個包含1萬6000多(duo)大項目(mu)的(de)數據庫，其中只有8.5%的(de)項目(mu)達到了對成本(ben)和時(shi)間的(de)初(chu)步估計，僅0.5%的(de)項目(mu)實現(xian)了在成本(ben)、時(shi)間和收益(yi)方面設(she)定(ding)的(de)目(mu)標(biao)。

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(jiao)授(shou)韋斯特科特（Nicholas Westcott）看來(lai)，在這(zhe)類政府主導項目(mu)帶來(lai)的教(jiao)訓中，匆忙計劃、傲慢、政治最(zui)后期(qi)限(xian)和無視專家等因(yin)素都發揮(hui)了作用(yong)，但(dan)可悲(bei)的是，這(zhe)些教(jiao)訓“很快就被遺忘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