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 陳思琦 深圳報道

2023年最后一個交易日，優必選敲響(xiang)開市(shi)鑼，成為“人形機器人第一股”；2024年1月(yue)5日，激光(guang)雷達企業(ye)速騰聚創(chuang)掛牌上市(shi)，成為新(xin)年在(zai)港(gang)上市(shi)“第一股”。

承包了(le)港交所2023年(nian)“大軸”和2024年(nian)“開門紅(hong)”的(de)兩家(jia)企業，均來自(zi)深圳，成為深圳不斷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(ti)地位的(de)最好佐證。

1月30日，深(shen)(shen)圳(zhen)市七(qi)屆人大(da)五次會議正式開幕。深(shen)(shen)圳(zhen)市政(zheng)府工作報告顯示，2023年(nian)深(shen)(shen)圳(zhen)全(quan)社會研(yan)發(fa)投入(ru)1880.5億元(yuan)、增長11.8%，其中企(qi)業研(yan)發(fa)投入(ru)占全(quan)社會研(yan)發(fa)投入(ru)比重達94.9%、居(ju)全(quan)國第一(yi)。

“創(chuang)新(xin)的本質是(shi)試(shi)錯(cuo)，成功率很低(di)，試(shi)錯(cuo)成本很高，只有企業(ye)能為成本‘買單’。” 據上海交大(da)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陳(chen)憲解讀，企業(ye)作為營利(li)性組織，其存活和(he)發展的前提是(shi)利(li)潤(run)最大(da)化(hua)。試(shi)錯(cuo)為對，企業(ye)會在創(chuang)新(xin)中獲得超額(e)利(li)潤(run)，機(ji)會成本相對較(jiao)低(di)。

日(ri)前的(de)中央經濟工作(zuo)會議將(jiang)“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(hua)產業體系(xi)建設”置于2024年經濟工作(zuo)九項任務之首，意味著產業能級的(de)提升將(jiang)越來越依靠前沿(yan)創新。

陳憲認為，這(zhe)要求(qiu)深圳(zhen)的(de)(de)(de)(de)廣大科技型企(qi)業沿著市場化的(de)(de)(de)(de)邏輯(ji)，加快從單(dan)純的(de)(de)(de)(de)“試驗開發研(yan)究(jiu)(jiu)”轉入“應用基礎(chu)研(yan)究(jiu)(jiu)”。政府則要完善(shan)高(gao)科技企(qi)業從事基礎(chu)研(yan)究(jiu)(jiu)和(he)應用基礎(chu)研(yan)究(jiu)(jiu)的(de)(de)(de)(de)退稅制度(du)和(he)補貼制度(du)，建(jian)設和(he)配置(zhi)更(geng)多更(geng)高(gao)質量(liang)的(de)(de)(de)(de)科研(yan)裝置(zhi)和(he)公共技術平臺，并加大為人(ren)才(cai)創新環境配套服務的(de)(de)(de)(de)投入。

深(shen)圳市政府工作報告還提到，要培育一批貫通創新鏈、產(chan)業鏈的新型研(yan)發機構，甩掉(diao)“卡(ka)脖子(zi)”的手，突破“小院(yuan)高墻”封鎖，鍛造科(ke)技創新“硬核力”。

陳憲建議，新(xin)(xin)型研發機構應更多建在(zai)企業(ye)里，按(an)市場化機制運行。大(da)院大(da)所(suo)投(tou)入(ru)人(ren)才、企業(ye)投(tou)入(ru)資(zi)(zi)金，由企業(ye)家(jia)主導資(zi)(zi)源配置，創新(xin)(xin)的(de)效率將(jiang)會更高。

（陳憲/受訪者供圖）

只有企業能為創新成本“買單”

南方財經：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提到，2023年企業研發投入占全社會研發投入比重達94.9%，今年也要鞏固提升“6個90%”創新優勢。由企業擔任創新主體有何優勢？ 

陳憲：由企業擔(dan)任創新(xin)主(zhu)體的(de)(de)優(you)勢在于(yu)，從試錯成本、激勵機(ji)制和(he)創新(xin)效率三方(fang)面看，企業自主(zhu)創新(xin)的(de)(de)效率比大院(yuan)大所單純的(de)(de)科技成果轉化(hua)更高。

首先，創新的本質是試錯，成功率很低，試錯成本很高，只有企業能為成本“買單”。大院(yuan)大所的創(chuang)新(xin)模式是(shi)(shi)由政(zheng)(zheng)府提(ti)出(chu)需求(qiu)，由高校(xiao)和科研(yan)院(yuan)所承接(jie)課題、解決需求(qiu)。高校(xiao)還承擔培養(yang)人(ren)才的責任，而(er)(er)政(zheng)(zheng)府的錢來(lai)源于(yu)納稅人(ren)，只能“引導”創(chuang)新(xin)，大規模投(tou)資研(yan)發是(shi)(shi)做(zuo)不到的。而(er)(er)企業是(shi)(shi)營利(li)性組織，其存活和發展(zhan)的前提(ti)是(shi)(shi)利(li)潤(run)最大化(hua)，尤其是(shi)(shi)長期利(li)潤(run)最大化(hua)。試(shi)錯為(wei)對(dui)是(shi)(shi)小概率，但試(shi)錯為(wei)對(dui)，企業會在創(chuang)新(xin)中獲得超額利(li)潤(run)，機會成本相(xiang)對(dui)較低。

第二，企業和大院大所激勵機制的內容和強度不同。在市(shi)場經(jing)濟條件(jian)下，企業(ye)內部通(tong)(tong)常有著制度(du)化(hua)、體系化(hua)的(de)激勵措施，包(bao)括物質的(de)、精神(shen)的(de)獎勵，可(ke)以最大(da)限度(du)調(diao)動員(yuan)工的(de)工作積極(ji)性。大(da)院大(da)所(suo)通(tong)(tong)常激勵教授拿項目、發文章、評(ping)職稱，部分教授基于商業(ye)頭腦(nao)和興趣，可(ke)能會(hui)和地方政府或(huo)企業(ye)合(he)作做轉化(hua)，但有些(xie)教授覺得發完論文，目的(de)就達到(dao)了。

第三，企業對創新效率的要求比大院大所更高。大(da)院大(da)所的(de)(de)創新模(mo)式本質上(shang)是(shi)(shi)(shi)一種集(ji)中決策(ce)(ce)(ce)，由上(shang)層決策(ce)(ce)(ce)后(hou)一層一層往下分。企業創新是(shi)(shi)(shi)市場經(jing)濟背景(jing)下的(de)(de)分散決策(ce)(ce)(ce)，大(da)家都要(yao)為自己的(de)(de)決策(ce)(ce)(ce)承擔責(ze)任(ren)，因此(ci)企業是(shi)(shi)(shi)最講求效率的(de)(de)組織，能敏銳感知到(dao)市場想要(yao)什么，并(bing)通過有效配(pei)置(zhi)和整合(he)資(zi)源，實現以最少的(de)(de)投入獲(huo)得(de)最多、最好的(de)(de)研(yan)發(fa)成果。

南方財經：長期以來，企業出于盈利的考量，創新活動集中于成果轉化和規模化生產，即創新鏈的中后端。企業有何動力參與應用基礎研究和前沿研究？

陳憲：以深圳為(wei)例(li)，因缺(que)少大院大所資源(yuan)，深圳科(ke)技創新的主體一開始(shi)就是(shi)企(qi)業，尤其(qi)是(shi)民營企(qi)業，涌現了華為(wei)、比亞迪(di)(di)等行業龍頭(tou)。這(zhe)些企(qi)業的特點，是(shi)在某一領域很突(tu)出，比如華為(wei)做通訊設備，比亞迪(di)(di)做新能源(yuan)汽(qi)車、電池等。

企業最開始是做應用研究，更關注成果轉化和規模化生產。但隨著企業在專業領域積攢了強大的經濟實力，產品技術也往高端化發展，就有需求，也有條件去補足應用基礎研究的短板。沿著市場化的邏輯進入應用基礎研究，補出來的成果和市場、和產業也更能匹配。

對企業(ye)來說，做(zuo)基礎研究和應(ying)用基礎研究，財務成(cheng)本(ben)或許更高了(le)，但(dan)機會成(cheng)本(ben)較低。畢竟像華為(wei)、比亞(ya)迪這樣(yang)的頭部企業(ye)，講求的不是(shi)一(yi)時的市場份額，而是(shi)在(zai)技術上(shang)不斷(duan)引領行業(ye)發展；對廣大中小企業(ye)來說，“大樹底下好乘(cheng)涼”，比如有些企業(ye)成(cheng)為(wei)比亞(ya)迪的配套，有些成(cheng)為(wei)比亞(ya)迪配套企業(ye)的配套，層(ceng)層(ceng)形成(cheng)產(chan)業(ye)鏈(lian)，大家(jia)都能(neng)在(zai)鏈(lian)上(shang)找到位(wei)置。

南方財經：企業參與應用基礎研究，一大難題在于資金。從政策端，對企業應有怎樣的傾斜和激勵機制？

陳憲：第一，對投身基(ji)礎研究和應(ying)用基(ji)礎研究的高科(ke)技企業(ye)，政府應(ying)建(jian)立更大力度的退稅制度和補貼制度。

第二，要為(wei)企業(ye)(ye)配置(zhi)更多高質(zhi)量(liang)的(de)(de)大(da)型(xing)科(ke)(ke)研裝(zhuang)置(zhi)，打造公共(gong)實驗平(ping)臺。建設之(zhi)前，要對區域內(nei)的(de)(de)科(ke)(ke)技(ji)型(xing)企業(ye)(ye)開(kai)展充(chong)分(fen)調(diao)研，了(le)解(jie)他們(men)真正(zheng)的(de)(de)需求是什么，同時(shi)把(ba)握科(ke)(ke)技(ji)發展動態，使大(da)型(xing)科(ke)(ke)研裝(zhuang)置(zhi)既能減輕企業(ye)(ye)投入(ru)，又能提高企業(ye)(ye)基礎(chu)研究和(he)應用(yong)基礎(chu)研究的(de)(de)質(zhi)量(liang)，滿足企業(ye)(ye)研發新產品、新服(fu)務的(de)(de)需求。

第(di)三是設立專項經費(fei)，在重(zhong)要(yao)的科(ke)創園區加大對(dui)人才創新環境配(pei)套(tao)的投入(ru)，包括保障性住房、交通、餐飲配(pei)套(tao)等(deng)。

鼓勵將科研機構設在企業里

南方財經：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還提到，完善新型舉國體制深圳路徑，培育一批貫通創新鏈、產業鏈的新型研發機構。大院大所與企業在利益追求、運行機制等方面均有差異，如何更高效地合作？ 

陳憲：現(xian)有200多(duo)位(wei)在世的諾貝爾(er)獎得主中，有30多(duo)位(wei)都有與企業合(he)作乃至在企業工作的經歷，其中不少學(xue)者通(tong)過創辦企業促進基礎研究轉化。

因此(ci)，企業和高校(xiao)、科(ke)研院(yuan)所要(yao)雙向奔赴、共(gong)同作為，要(yao)鼓勵在企業建設，并由企業主導更(geng)多(duo)更(geng)高質量(liang)的基礎研究和應用基礎研究機構。

研究機構設在企業里，是利用了企業能承擔試錯成本、有更強的激勵機制和效率的優勢。大院大所投入人才、企業投入資金，按企業的機制來運行，由企業家主導資源配置，創新的效率也會更高。

對高校和科研院所來說，要(yao)解決(jue)“破唯”的問題(ti)，不再(zai)唯論(lun)(lun)文、唯職稱，而是(shi)建(jian)立全(quan)光譜考核。要(yao)允(yun)許研究人員在(zai)企業主導的機構中(zhong)獲取正常收入或兼(jian)職收入。除了發論(lun)(lun)文，對成果轉(zhuan)化、教授(shou)創業也要(yao)有(you)不同的考核辦(ban)法。在(zai)知(zhi)識產權等(deng)問題(ti)上(shang)，則(ze)要(yao)把邊界(jie)劃(hua)得更清楚一點。

南方財經：日前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到，進一步推動經濟回升向好需要克服一些困難和挑戰，特別是“國內大循環存在堵點”。企業自主創新，會對疏通堵點起到什么作用？

陳憲：我國一直(zhi)存在高儲蓄(xu)(xu)率的(de)(de)情況。對(dui)(dui)中低(di)收(shou)入群體而言(yan)，儲蓄(xu)(xu)主(zhu)要為了(le)(le)應對(dui)(dui)未來的(de)(de)風(feng)險和不確定性；對(dui)(dui)中高收(shou)入群體而言(yan)，高儲蓄(xu)(xu)代(dai)表了(le)(le)潛(qian)在需求，他們(men)有(you)購買(mai)力，一旦有(you)好的(de)(de)產品和服務，就(jiu)有(you)機會將潛(qian)在需求轉化為現實(shi)需求（消(xiao)費(fei)）。

企業自主創新(xin)(xin)是一(yi)種供給創新(xin)(xin)，即通過自主創新(xin)(xin)改善和提(ti)升企業的供給能力(li)，創造新(xin)(xin)產(chan)品、新(xin)(xin)服務，滿足(zu)新(xin)(xin)需求。

一個方向是使新產品、新服務往高端化發展，滿足中高收入人群需求；一個方向是降低新產品、新服務的獲取成本，滿足中低收入群體需求。通過企業自主創新，供給和需求兩端被打通，從而實現擴大內需，疏通國內大循環的堵點。

同時，研發新(xin)產品(pin)、新(xin)服務(wu)也有利(li)于提升中(zhong)國(guo)產品(pin)的出口能(neng)力，提升國(guo)際(ji)循環的質量(liang)和(he)水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