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賴鎮桃 廣州報道

今年以(yi)來(lai)，低(di)空經(jing)濟熱度不(bu)減。不(bu)少人看(kan)來(lai)，低(di)空經(jing)濟打開了全新(xin)的(de)經(jing)濟場景——城市交通從(cong)地面(mian)延(yan)伸向(xiang)低(di)空，從(cong)二維(wei)(wei)平(ping)面(mian)走向(xiang)三維(wei)(wei)空間(jian)。

無人(ren)機和有著“空中出租車”之稱(cheng)的(de)eVTOL，被(bei)視(shi)為(wei)低(di)(di)空經濟里的(de)核(he)心。尤其eVTOL（電動垂(chui)直起降(jiang)飛(fei)行(xing)器）備受矚目，被(bei)視(shi)為(wei)“下一(yi)代(dai)交通工具”。有別(bie)于直升機，它(ta)有著噪(zao)聲小、污染低(di)(di)、安全性(xing)高、垂(chui)直起降(jiang)不依(yi)賴跑道等優點，天然更適(shi)合城市出行(xing)。因而有人(ren)把eVTOL的(de)到來，類(lei)比為(wei)福特(te)給(gei)“世界裝上輪子”的(de)時(shi)刻。

但最(zui)近，龍頭的一夜破產(chan)，卻把行業(ye)從(cong)熱烈追夢一下拉回現實(shi)。11月初，德國(guo)eVTOL制(zhi)造商Lilium宣布，由于未能獲得貸款支持(chi)、解決現金流(liu)危機，公司“很快(kuai)”會申(shen)請破產(chan)。

消息(xi)一出，隨即引發行業高(gao)度關注，也有(you)人不禁拷問(wen)：風(feng)口上的(de)“飛(fei)行汽車”，是(shi)巨大的(de)泡沫還是(shi)可(ke)行的(de)未來(lai)？在eVTOL飛(fei)入(ru)尋(xun)常百姓(xing)家之前，可(ke)落地、可(ke)持續(xu)造血(xue)的(de)商(shang)業模式是(shi)什么？

龍頭破產，哪里出了問題？

Lilium是全球頭部的eVTOL廠商(shang)，一(yi)度市值達19.7億(yi)美(mei)元(yuan)，先后拿下騰訊、Atomico和Earlybird十幾億(yi)美(mei)元(yuan)的融資，還被稱為“飛行界(jie)的特斯拉”。

幾個月前它才收到全球最大的eVTOL采(cai)購訂單。7月份，沙(sha)特航空(kong)和Lilium簽署協(xie)議，沙(sha)特計劃(hua)采(cai)購50架eVTOL，以及50架的額外加購權(quan)。

Lilium成立于2015年，已經試飛了幾架原型(xing)(xing)機和模型(xing)(xing)。今年以來，Lilium一直(zhi)在制造兩架六(liu)座(zuo)全尺寸(cun)測試飛機，原本按照計劃，明年春天(tian)將進行首(shou)次載人(ren)飛行，2026年獲(huo)得認證和向客戶首(shou)次交付。

Lilium現階段都沒進入量產商業化階段，只能靠外部輸(shu)血“續(xu)命”。成立以來，Lilium累計虧損已達14億歐(ou)元。財(cai)報顯示(shi)，截至今年6月30日，Lilium的營業虧損從去年同期的1.28億歐(ou)元增至1.86億歐(ou)元。

而壓垮這家公司的(de)“最(zui)后(hou)一根稻草”是(shi)，德國聯(lian)邦(bang)政府(fu)拒絕提(ti)供1億歐(ou)元(yuan)的(de)貸款擔保，原本(ben)巴伐利亞州已經承諾(nuo)5000萬(wan)歐(ou)元(yuan)的(de)貸款，但前提(ti)是(shi)要有(you)聯(lian)邦(bang)政府(fu)的(de)批準。

這讓Lilium一下陷入(ru)資(zi)金(jin)流(liu)斷裂的困境，公司創始人Daniel Wiegand無奈(nai)表示，沒(mei)有(you)(you)貸款(kuan)支(zhi)持，除了申請破產別無選擇(ze)。Daniel認為，競爭對(dui)手們(men)正在(zai)美國(guo)、法(fa)國(guo)、中國(guo)、英國(guo)獲得資(zi)助和貸款(kuan)，只(zhi)有(you)(you)德國(guo)的兩家eVTOL公司——Volocopter和Lilium沒(mei)有(you)(you)得到政府鼎力支(zhi)持。

Lilium走向破產(chan)，是否(fou)意味著eVTOL的前(qian)景依然有待驗(yan)證？

在2024大灣區(qu)科(ke)學論壇(tan)上(shang)，西安恒翔(xiang)控制技術有(you)限公(gong)(gong)司董事(shi)長蘇(su)羅輝向(xiang)21世(shi)紀經濟報道(dao)記者表(biao)示，Lilium的(de)發(fa)展方(fang)向(xiang)沒有(you)問(wen)(wen)題，它采(cai)用的(de)飛行器構(gou)型代表(biao)了業內最前沿的(de)方(fang)向(xiang)。對比(bi)現在比(bi)較成熟的(de)多旋(xuan)翼、復合(he)翼eVTOL，Lilium的(de)傾轉式構(gou)型，可以大幅提(ti)高巡航效率，理論上(shang)是飛行性能和乘坐品質最高的(de)eVTOL。但(dan)技術難度也更大，尤其(qi)電(dian)池問(wen)(wen)題極大制約(yue)起降、懸停(ting)、續航表(biao)現。如(ru)果電(dian)池這些關鍵技術能有(you)突破(po)，Lilium在產(chan)品和商業上(shang)應該能很快跑起來。而現在Lilium只(zhi)是資金流出現問(wen)(wen)題、宣布破(po)產(chan)，但(dan)生產(chan)運營并沒有(you)停(ting)下來，公(gong)(gong)司應該還在爭取(qu)融資，不至于走到(dao)倒(dao)閉那一步。

eVTOL在(zai)技(ji)術成熟(shu)度上仍然有待打磨，這必(bi)然還需依靠(kao)持續輸血，但(dan)在(zai)德國，Lilium想要(yao)融資拿錢卻沒那么簡單(dan)。蘇(su)羅(luo)輝(hui)指出，德國政(zheng)府對于發展eVTOL整(zheng)體的態度還是比(bi)較(jiao)謹慎，所以給予的政(zheng)策扶持、補(bu)貼非常(chang)有限。從全球看，在(zai)eVTOL投資上比(bi)較(jiao)大膽的，基本只(zhi)有中(zhong)國和美國。

“發展這個產業需(xu)要有(you)為政府、有(you)效市場，兩者(zhe)缺(que)一(yi)不(bu)可。”蘇羅輝點(dian)出，所以今(jin)年看到Lilium在深(shen)圳落戶中國總部(bu)、吉利(li)收購德(de)國Volocopter的85%股份(fen)，不(bu)是沒(mei)有(you)原(yuan)因。

如何熬過黎明前的黑暗？

“eVTOL不是對直升機、無人(ren)機的(de)替代，而應該被(bei)視(shi)為(wei)未(wei)來的(de)新能源汽(qi)車(che)。”一位(wei)航空業學者(zhe)此前向(xiang)21世紀經濟報(bao)道(dao)記(ji)者(zhe)分析eVTOL商(shang)業前景時這樣說(shuo)道(dao)。

但顯然(ran)，在空域、技術、基礎設施和成本等諸多因素限(xian)制下，eVTOL離(li)飛(fei)進尋常百(bai)姓家還有很長一段距(ju)離(li)。

單看技(ji)術方面，中(zhong)央研究院(yuan)院(yuan)士(shi)(shi)、香(xiang)港(gang)工程科(ke)學(xue)(xue)院(yuan)院(yuan)士(shi)(shi)、美國航(hang)天(tian)及宇航(hang)學(xue)(xue)會會士(shi)(shi)史(shi)維在2024大灣區科(ke)學(xue)(xue)論壇上(shang)指出，eVTOL的(de)(de)設計和傳(chuan)統航(hang)空不一樣，有(you)很強(qiang)的(de)(de)跨學(xue)(xue)科(ke)屬(shu)性，很多(duo)地方看起來非常有(you)趣(qu)，可是(shi)(shi)從(cong)飛行器的(de)(de)角度(du)(du)來講(jiang)還(huan)有(you)很多(duo)不足的(de)(de)地方，第一，用電池(chi)設計飛行器的(de)(de)話雖然環保(bao)，可是(shi)(shi)電池(chi)的(de)(de)能(neng)(neng)量密度(du)(du)不高，所以續航(hang)力(li)等各方面功能(neng)(neng)都(dou)是(shi)(shi)不能(neng)(neng)類(lei)比。第二，直升(sheng)機是(shi)(shi)大的(de)(de)螺旋槳，eVTOL分(fen)成很多(duo)螺旋槳之后，從(cong)空氣動力(li)學(xue)(xue)的(de)(de)效率來講(jiang)是(shi)(shi)大幅(fu)度(du)(du)降低的(de)(de)。

（2024大灣區科(ke)學論壇低(di)空經濟發展(zhan)戰略(lve)分論壇現場，主辦方供圖）

貝恩咨詢今年(nian)7月份發布(bu)的報告提出，商業空中(zhong)出租車服務可(ke)能會(hui)(hui)在未來兩(liang)三年(nian)內開始，但要到(dao)2030年(nian)代中(zhong)期才會(hui)(hui)達到(dao)規模化。

億航(hang)副總裁張宏(hong)在(zai)2024大灣區科學論壇上也(ye)表示，eVTOL的(de)發(fa)展曲線會(hui)很平緩，真正(zheng)實(shi)現商(shang)業化運行(xing)，至少要(yao)在(zai)2026年以后。

而在商(shang)業化爆(bao)發的前夜，目(mu)前國(guo)內(nei)廠商(shang)的共識是先從特定場景(jing)做起。

張宏(hong)進一(yi)步表示，在真正商(shang)業(ye)(ye)化(hua)前的(de)兩年窗口期內，億(yi)航(hang)會積(ji)極拓展可能的(de)業(ye)(ye)態。目前取得TC（型號合格證）的(de)eVTOL廠商(shang)也有運行(xing)場景(jing)的(de)限制，但從FAA（美國聯邦航(hang)空(kong)管(guan)理局）、NASA和國內民(min)航(hang)局的(de)監管(guan)趨勢看(kan)，適航(hang)審定、運行(xing)場景(jing)的(de)邊界一(yi)定會逐漸(jian)放寬。所以億(yi)航(hang)在打造低空(kong)經濟形態時(shi)，也會圍繞低密度、低風險(xian)的(de)區(qu)域去(qu)優(you)選(xuan)布局，比(bi)如景(jing)區(qu)的(de)觀(guan)光旅游、產業(ye)(ye)園區(qu)的(de)低空(kong)系統等。

“因(yin)為只有積(ji)累了大量的運行(xing)數據、運行(xing)案例后，運行(xing)邊界才會逐(zhu)步開放(fang)，所有的政策法(fa)規(gui)都不可(ke)能一蹴而(er)就。”張(zhang)宏說道。

峰(feng)飛(fei)航(hang)空(kong)高(gao)級副總裁謝嘉告訴21世紀經濟報(bao)道(dao)記者，在商業化道(dao)路(lu)上(shang)，峰(feng)飛(fei)走的(de)是從(cong)載(zai)物(wu)逐步延伸(shen)(shen)到載(zai)人(ren)的(de)路(lu)線，雖然eVTOL在載(zai)物(wu)的(de)剛需上(shang)沒有(you)那(nei)么強，但是在初(chu)期(qi)，演(yan)練航(hang)線、磨(mo)合低空(kong)生態系統，載(zai)物(wu)飛(fei)行(xing)也(ye)(ye)具有(you)很(hen)高(gao)的(de)戰略(lve)意義。在載(zai)人(ren)方面，也(ye)(ye)會在景(jing)區(qu)、應急救援這(zhe)(zhe)些有(you)限場景(jing)里(li)做一(yi)些商業化嘗試，這(zhe)(zhe)主要也(ye)(ye)是出(chu)于積累數據、迭代技術和(he)產品的(de)目的(de)。預計峰(feng)飛(fei)載(zai)人(ren)型號的(de)eVTOL會在2026年(nian)取得適航(hang)“三證(zheng)”（TC、PC、AC），那(nei)時就會加大商業化投入的(de)程度(du)，從(cong)特(te)定(ding)場景(jing)向點對點的(de)城(cheng)市(shi)客(ke)運(yun)（UAM）和(he)區(qu)域客(ke)運(yun)（RAM）延伸(shen)(shen)，比(bi)如開(kai)通機場航(hang)線、珠三角(jiao)的(de)跨城(cheng)航(hang)線等，因為在這(zhe)(zhe)些場景(jing)會存(cun)在更多剛性需求(qiu)。

最后，謝(xie)嘉也指出(chu)，現(xian)在(zai)提低空經濟，大(da)家的目(mu)光都會聚焦eVTOL廠商，但是這(zhe)個產業(ye)要實現(xian)商業(ye)落地，需要很多條(tiao)件的支(zhi)撐(cheng)，比如空域、通信、航管等基礎配套，運營主體的參與(yu)，飛行(xing)成(cheng)本的下降，大(da)眾接受度的提高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