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崔文靜 北京報道 營業收入、凈利潤“注水”闖關IPO，是(shi)A股(gu)長久以來(lai)的頑(wan)疾。堅(jian)決(jue)阻斷(duan)發行上市“帶(dai)病(bing)闖關”，壓實中介機構“看門人(ren)”責任……在監管的道(dao)道(dao)IPO嚴查規范之下，IPO美化造假仍然屢禁不止。
在業內人(ren)士看來，其關鍵在于違(wei)(wei)法違(wei)(wei)規(gui)成本太低(di)。若想(xiang)根治IPO造假亂象，在嚴懲上市公司(si)違(wei)(wei)法行為的同時(shi)，還需切實加大IPO階段(duan)違(wei)(wei)法違(wei)(wei)規(gui)懲處力度(du)，樹立典型案例(li)，以(yi)達(da)以(yi)儆效尤之(zhi)效。
日前(qian)，證監會(hui)開出的一(yi)張罰單(dan)，即具有標(biao)志(zhi)性意(yi)義(yi)。
上海(hai)思爾芯技術股(gu)份(fen)有限(xian)公(gong)司(si)（原名：上海(hai)國微思爾芯技術股(gu)份(fen)有限(xian)公(gong)司(si)，以下簡稱“思爾芯”），這(zhe)家2021年8月提交科創板首(shou)發(fa)(fa)上市(shi)(shi)申請的企業，上市(shi)(shi)未能如愿，卻(que)因(yin)證券發(fa)(fa)行文件編造(zao)虛假(jia)內容而被判為欺詐發(fa)(fa)行，公(gong)司(si)及主要管(guan)理人(ren)員被合計罰沒(mei)1650萬元(yuan)。
值(zhi)得注(zhu)(zhu)意的是，思爾芯案是新(xin)《證券法》實施以來，首例提交申報材料后(hou)、未獲(huo)注(zhu)(zhu)冊前被證監會(hui)查辦的欺(qi)詐發行案件。
在清華(hua)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副院長田軒看(kan)來，該案意味著欺詐發行等嚴重違法行為(wei)不再僅針對上市公司，企(qi)業(ye)存在造假行為(wei)，很可(ke)能上市不成反(fan)被重罰，這(zhe)將在打擊企(qi)業(ye)“帶病闖(chuang)關”方面(mian)起到很好的威懾作用。
記者從知情人士處了解到，目前針對上(shang)市(shi)失敗企(qi)業的嚴(yan)懲主要(yao)針對公司本身(shen)，接下來為其提供包裝(zhuang)的投行(xing)、會(hui)計師事務所(suo)等中介機構也將受到監管警示函以外(wai)的實質(zhi)性重罰。
與此同時，目前(qian)交(jiao)易所正在(zai)倒查(cha)IPO企業(ye)十年財務(wu)數(shu)據(ju)，一些已經(jing)撤回材料的(de)企業(ye)也在(zai)倒查(cha)范(fan)圍(wei)之列。
上市不成反被罰
欺詐發行(xing)，被罰對象通常為上市公司。如今，這一認知需要改變。
日前，2021年8月提(ti)交科(ke)創板IPO上市(shi)申請(qing)、4個月后被(bei)抽中現(xian)場檢查、2022年7月撤回發(fa)行上市(shi)申請(qing)的(de)思爾芯(xin)，被(bei)證監會判為(wei)欺詐(zha)發(fa)行。
被定為(wei)欺詐發行，源于其《招股(gu)說明(ming)書》涉及財務數據虛(xu)假(jia)記載。根據證監會消息，思爾芯2020年虛(xu)增營業(ye)(ye)收入(ru)1536.72萬(wan)元，占當(dang)年度營業(ye)(ye)收入(ru)的11.55%；虛(xu)增利(li)潤總額(e)(e)合(he)計1246.17萬(wan)元，在當(dang)年利(li)潤總額(e)(e)中(zhong)的比例更是高達(da)118.48%。
受此影響，思爾芯被處(chu)以400萬(wan)元(yuan)(yuan)罰(fa)款，其時任董(dong)事長等主要管理人員被罰(fa)100萬(wan)元(yuan)(yuan)-300萬(wan)元(yuan)(yuan)不(bu)等，合(he)計罰(fa)沒高達1650萬(wan)元(yuan)(yuan)。
這意味著本欲“帶病闖關”IPO的思爾芯，上市未(wei)成反被(bei)重罰(fa)超千萬。
此處(chu)罰消息一出，隨即引起(qi)IPO企業和投行、會(hui)計師(shi)事務所等人士的高(gao)度關(guan)注。
高度關注背后，一(yi)方(fang)面是思爾(er)芯(xin)案(an)的首例(li)性——新《證(zheng)券法》實(shi)施以來，發行人在提交申報材(cai)料后、未(wei)獲注冊(ce)前，證(zheng)監會查(cha)辦的首例(li)欺(qi)詐發行案(an)件。
另一方(fang)面(mian)是(shi)思爾芯所(suo)涉問題的普遍(bian)性。
幾乎每位熟(shu)識的投(tou)行(xing)(xing)保(bao)代都(dou)曾告(gao)訴(su)記者(zhe)，自己(ji)及認(ren)識的同行(xing)(xing)在保(bao)薦企(qi)業(ye)上(shang)市時(shi)，多多少(shao)少(shao)都(dou)會美化財務數據，通(tong)過技(ji)術化處理做高營業(ye)收(shou)入是行(xing)(xing)業(ye)慣例。早年(nian)間美化力(li)度較大，2021年(nian)監管反復強(qiang)調(diao)壓實中介(jie)機構(gou)責任以(yi)來(lai)有所收(shou)斂，但(dan)不(bu)少(shao)保(bao)代仍然認(ren)為(wei)“只要美化不(bu)過分(fen)問題不(bu)大”。
“思爾芯案營(ying)業收入、凈利潤虛(xu)增(zeng)比例(li)分別高達11.55%和118.48%，這一虛(xu)增(zeng)比例(li)太高，我們(men)不敢做。但要說(shuo)我們(men)保薦的項(xiang)目財務數據100%真實，這話我也不敢說(shuo)。”某投行保代告(gao)訴記者。
正因如(ru)此，日(ri)前，交(jiao)易所啟動IPO企(qi)業十年財務數據倒查(cha)工作，已經撤回材料的企(qi)業同樣被(bei)倒查(cha)。這使得(de)不少保(bao)代們憂(you)心忡忡。“坐(zuo)等(deng)處罰(fa)了(le)，如(ru)果條條框框嚴卡的話，能有(you)幾個項目完(wan)全沒問題？”上述保(bao)代無奈道。
IPO全流程嚴監管脈絡日漸清晰
透過思爾(er)芯案以及監管動作，一條IPO全(quan)流程嚴監管脈絡(luo)日(ri)漸清晰(xi)。
首先，從(cong)IPO監(jian)管流(liu)程來(lai)看。早(zao)年間(jian)，企業IPO并無(wu)現場(chang)檢查(cha)。后來(lai)，現場(chang)檢查(cha)出現，但檢查(cha)對象自收(shou)到書面通知后十個工作日內撤回首發申請的(de)，原(yuan)則上(shang)現場(chang)檢查(cha)不再進行。
2023年11月，證(zheng)監會(hui)修訂發布(bu)《首(shou)發企業(ye)現場檢(jian)查規(gui)定(ding)》，根(gen)據新版規(gui)定(ding)，企業(ye)撤回(hui)發行(xing)申請不影響檢(jian)查工作的實施，也不影響證(zheng)監會(hui)和交易所依法(fa)處(chu)理。
與之(zhi)相匹配，堅(jian)持“申報即擔責”、“一查就撤(che)”休想(xiang)“一走了之(zhi)”等頻繁出現在監管的表態中，一些仍處于IPO階段的企(qi)業及其保薦(jian)機構陸續收到監管罰(fa)單。不過，這些罰(fa)單以警(jing)示(shi)作(zuo)用為主，涉及大額罰(fa)款的較為鮮見。
2024年以來，證監會(hui)針對IPO造(zao)假的(de)發(fa)聲(sheng)較過去(qu)更為(wei)嚴格(ge)。比(bi)如，1月(yue)24日證監會(hui)副(fu)主席王建軍表示，進(jin)一步(bu)健全(quan)資本市場防假打假制(zhi)度機制(zhi)，保(bao)持“零容忍(ren)”高壓態勢；對于欺詐發(fa)行(xing)等嚴重(zhong)損(sun)害(hai)投資者(zhe)利益的(de)違法行(xing)為(wei)，堅決重(zhong)拳打擊(ji)，讓其(qi)“傾家蕩(dang)產、牢底(di)坐穿(chuan)”。證監會(hui)2月(yue)4日再度強(qiang)調(diao)，強(qiang)化立體化追責，讓造(zao)假者(zhe)“傾家蕩(dang)產、牢底(di)坐穿(chuan)”。
如今，主動撤回IPO材料(liao)的思爾(er)芯(xin)案，被定為欺詐(zha)發行并(bing)合計罰沒(mei)1650萬元，更是(shi)彰顯監(jian)管對于IPO造假的嚴懲(cheng)不貸。
在田軒看來，證監(jian)會這一處罰具有象征性(xing)意義。“從企(qi)業遞交(jiao)上市(shi)材料起，即應開啟對(dui)其違法違規(gui)行(xing)為(wei)的監(jian)管。企(qi)業在IPO階段的每一個環(huan)節都應合法合規(gui)，按照上市(shi)公司(si)監(jian)管要求執行(xing)，與上市(shi)公司(si)違法違規(gui)同(tong)等處罰。”
處(chu)罰(fa)力度上(shang)，田軒建議以非法獲(huo)利所得為基數，給(gei)予違法所得獲(huo)利2-3倍(bei)乃至更高的罰(fa)款；對于(yu)尚未取得違法所得的，也(ye)要根據造假(jia)程度予以相應(ying)比重(zhong)的嚴懲，切忌(ji)處(chu)罰(fa)不痛不癢(yang)。
其次，中介(jie)機構日漸成為嚴查對象。
“由于投(tou)行、會計師(shi)事務所利益與IPO企業(ye)深度(du)捆(kun)綁，并且長期以(yi)(yi)來(lai)IPO造(zao)假中介機(ji)(ji)構處(chu)罰(fa)力度(du)相(xiang)對較低，使得與企業(ye)沆瀣一(yi)氣的保代、會計師(shi)事務所大有所在。”多位受訪人(ren)士告訴(su)記者。“若要根(gen)治此類現象(xiang)，則需(xu)嚴懲中介機(ji)(ji)構，尤其是(shi)需(xu)要樹立(li)典型重罰(fa)案例，以(yi)(yi)形成行業(ye)威懾。”
如何嚴懲(cheng)中介機(ji)構(gou)？田(tian)軒(xuan)建議從兩方面出發，一方面，加大處罰(fa)力度(du)，不(bu)(bu)要停留在不(bu)(bu)痛不(bu)(bu)癢(yang)的(de)警示函階段，而要給予行政罰(fa)款等實(shi)(shi)實(shi)(shi)在在的(de)嚴懲(cheng)；另一方面，處罰(fa)中介機(ji)構(gou)的(de)同時(shi)嚴懲(cheng)個(ge)人(ren)，個(ge)人(ren)處罰(fa)除罰(fa)款以(yi)外，可以(yi)采(cai)取更有威懾性的(de)懲(cheng)處措施(shi)，比如吊銷從業資格。
不(bu)過(guo)，在(zai)投行保代(dai)們看來，中(zhong)介機構(gou)處罰需(xu)(xu)要明辨性質，分清“為虎(hu)作倀”還是“被蒙在(zai)鼓里”。“許多企(qi)業(ye)(ye)財務造(zao)(zao)假(jia)是‘真金(jin)白銀造(zao)(zao)假(jia)’，如果企(qi)業(ye)(ye)造(zao)(zao)假(jia)手段(duan)高超(chao)且保代(dai)能力(li)有(you)限(xian)，投行可能無(wu)法發現企(qi)業(ye)(ye)造(zao)(zao)假(jia)真相。此(ci)種情況下(xia)，對投行的處罰需(xu)(xu)要手下(xia)留情。”前述保代(dai)表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