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陳潔 實習生 丁術為 長沙、廣州報道
近日(ri)，多地教(jiao)師(shi)招聘的筆(bi)試(shi)公告發布(bu)。比如(ru)，4月3日(ri)，湖南長沙市岳麓(lu)(lu)區(qu)政府官網發布(bu)《湖南湘江新區(qu)（岳麓(lu)(lu)區(qu)）面向社會(hui)公開(kai)招聘教(jiao)師(shi)公告》，其中(zhong)，幼兒園園長5名(ming)，中(zhong)小學、幼兒園教(jiao)師(shi)991名(ming)及會(hui)計(ji)4名(ming)，合計(ji)招聘教(jiao)師(shi)1000人。
但(dan)將目(mu)標瞄準長(chang)沙(sha)中小(xiao)學教(jiao)師的許恒，卻(que)感覺頗為煩惱。作為明年碩士畢業(ye)(ye)的高校學生，他的就業(ye)(ye)第一目(mu)標是(shi)在(zai)長(chang)沙(sha)考上中小(xiao)學的教(jiao)師編制，但(dan)是(shi)據他了解到(dao)的情況，今(jin)年參考人數(shu)較去年大幅上升。
“考慮到我(wo)的基本情況，原本我(wo)對考編并不(bu)擔心，但現(xian)在(zai)看來(lai)要做(zuo)兩手(shou)準備。”許恒告訴21世紀經濟報(bao)道，在(zai)長(chang)沙“入編”的待(dai)遇和社會地位都十(shi)分(fen)吸引人(ren)。
江西宜(yi)春(chun)市某九年(nian)一貫(guan)制學(xue)校的(de)老(lao)師凌俊也告(gao)訴21世紀經濟(ji)(ji)報道，從她們學(xue)校的(de)招(zhao)聘情(qing)(qing)況來看(kan)，今年(nian)考(kao)編競(jing)爭(zheng)的(de)人(ren)員很多(duo)。“因為(wei)疫情(qing)(qing)對經濟(ji)(ji)的(de)影響，加上早兩年(nian)校外培訓機構的(de)工(gong)作人(ren)員很多(duo)也加入了考(kao)編隊伍，考(kao)編的(de)競(jing)爭(zheng)難度更大了。”
一方面(mian)是教(jiao)師(shi)考編(bian)熱再(zai)度(du)升溫，另一方面(mian)部分地(di)區教(jiao)師(shi)招聘發生了一定(ding)變化(hua)。
一個典(dian)型案例就(jiu)是(shi)廈門(men)。廈門(men)在1月中旬發布公告(gao)，2023年，廈門(men)預計通(tong)過校(xiao)招招聘幼兒園教師74人，實行“備案員額管理”；中小學（含特(te)殊教育學校(xiao)、中等職業(ye)學校(xiao)）教師1335人，實行“參(can)照(zhao)事(shi)業(ye)單(dan)位聘用制人員管理”。
有(you)專家指(zhi)出，這并不一定意味著教師(shi)與編制“脫鉤”，我國目前(qian)呈現部分(fen)(fen)地(di)(di)區“結構(gou)性(xing)超編”，部分(fen)(fen)地(di)(di)區“結構(gou)性(xing)缺編”。在超編的地(di)(di)區，考(kao)慮到財政壓力等問題，會在編制的放出上更為(wei)謹慎。
“教(jiao)師和(he)編(bian)制(zhi)脫鉤(gou)，其實是(shi)不利于整個教(jiao)育的(de)穩定(ding)發(fa)(fa)展。”中(zhong)國教(jiao)育科學(xue)研(yan)究院研(yan)究員儲(chu)朝暉(hui)對(dui)21世紀(ji)經濟報道記(ji)者指(zhi)出，一(yi)些地區做(zuo)過嘗試，也(ye)經過系統(tong)的(de)研(yan)究，發(fa)(fa)現義(yi)務教(jiao)育教(jiao)師如(ru)果沒有編(bian)制(zhi)，根基就不夠牢(lao)，“中(zhong)小學(xue)教(jiao)師與編(bian)制(zhi)脫鉤(gou)不能作為一(yi)個方向(xiang)。”
教師考編熱升溫
近日，多地中小學(xue)教師招聘陸續啟動。
3月(yue)中旬，湖北(bei)省教(jiao)(jiao)育(yu)廳(ting)會(hui)同湖北(bei)省人社廳(ting)等相關部(bu)門面向社會(hui)公開(kai)招聘11653名(ming)中小學(xue)教(jiao)(jiao)師(shi)(shi)（其中，幼兒園教(jiao)(jiao)師(shi)(shi)1749名(ming)，新機制教(jiao)(jiao)師(shi)(shi)1216名(ming)，城鎮義務教(jiao)(jiao)育(yu)學(xue)校教(jiao)(jiao)師(shi)(shi)3607名(ming)，各(ge)地自主公開(kai)招聘農(nong)村義務教(jiao)(jiao)育(yu)學(xue)校教(jiao)(jiao)師(shi)(shi)5081名(ming)）
3月下旬，廣西南(nan)寧、福建漳(zhang)州等地的公告顯示，公開招聘(pin)(pin)超過1000名(ming)中(zhong)小學(xue)教師。此外，湖南(nan)長沙多區也陸續發布(bu)中(zhong)小學(xue)教師招聘(pin)(pin)公告，招聘(pin)(pin)人數從242人到1000人不等。
而(er)許(xu)恒的(de)(de)目標，是想要考(kao)上長沙市的(de)(de)小學語(yu)文教(jiao)師編制。
“同(tong)樣是(shi)一線教(jiao)師(shi)(shi)，外(wai)(wai)人(ren)看來可能都在一個(ge)班上(shang)課(ke)，沒什么(me)區(qu)別(bie)，但其(qi)實可以分為4個(ge)‘級(ji)別(bie)’：基本沒有收入的實習教(jiao)師(shi)(shi)，拿課(ke)時(shi)費的代(dai)課(ke)老(lao)師(shi)(shi)，享(xiang)受五險一金的編(bian)(bian)外(wai)(wai)合(he)同(tong)制教(jiao)師(shi)(shi)，以及待(dai)遇向公(gong)務員看齊的編(bian)(bian)制教(jiao)師(shi)(shi)。編(bian)(bian)制教(jiao)師(shi)(shi)又(you)分為編(bian)(bian)制備案制管理和在編(bian)(bian)教(jiao)師(shi)(shi)，兩者(zhe)待(dai)遇差不(bu)多。”許恒表(biao)示。
從目(mu)前(qian)長沙各區發布的(de)(de)教師(shi)招聘信息來(lai)看，編制數量(liang)有(you)增有(you)減(jian)，和去年差距(ju)不大。但許恒打聽到(dao)的(de)(de)消息是，目(mu)前(qian)考編的(de)(de)報(bao)名(ming)人數較去年大幅(fu)上(shang)升。“長沙各科的(de)(de)教師(shi)招聘報(bao)錄比，據(ju)我了(le)解(jie)都在(zai)1:50以上(shang)，這和我們(men)的(de)(de)實際體(ti)驗是相符的(de)(de)。”
和許恒一樣，已經成為小學英語(yu)老師的(de)于婷，也(ye)在(zai)積極(ji)準備考(kao)編，但(dan)她也(ye)感受(shou)到競爭的(de)壓(ya)力。“從各方(fang)面傳遞出來的(de)消息，今年考(kao)編比較難(nan)。”
在2023年(nian)3月26日剛(gang)剛(gang)完成(cheng)年(nian)度中小(xiao)學新任教師公開招聘筆(bi)試(shi)的(de)合肥，據當地一所教育培訓機構統計(ji)的(de)數據，考編(bian)的(de)報錄比集中在10-50之間(jian)，也有崗位超過(guo)100。
儲朝暉(hui)表示(shi)，教師考(kao)編(bian)報名的增長，反映出(chu)在(zai)就業難度加大的背景下，教師相對(dui)于其他職(zhi)業有一(yi)定優勢。
而在一些教(jiao)師(shi)招聘(pin)數量(liang)明顯減少的(de)地區，考編就呈現出更為激烈的(de)情(qing)況(kuang)。比如(ru)，江西(xi)近期發(fa)布的(de)《關于(yu)做好2023屆我省(sheng)(sheng)普通(tong)高校畢(bi)業生就業創(chuang)業工(gong)作(zuo)的(de)通(tong)知(zhi)》，提出全(quan)省(sheng)(sheng)中(zhong)小學教(jiao)師(shi)計劃招聘(pin)不少于(yu)7821人，2023年(nian)“特(te)崗教(jiao)師(shi)”計劃招錄不少于(yu)3146人。值得(de)注(zhu)意(yi)的(de)是，2022年(nian)，江西(xi)國編及特(te)崗總招錄16000人，其(qi)中(zhong)國編11111人，特(te)崗4889人。
一位江西某鄉鎮(zhen)中學行政教師(shi)溫(wen)麗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(zhe)，江西省今(jin)年教師(shi)招聘的數量比去(qu)年少(shao)很多，所以(yi)今(jin)年編制的競(jing)爭應該會更(geng)激烈。
一(yi)位不愿(yuan)意(yi)署名(ming)的(de)教育行業內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(ji)者(zhe)表(biao)示，在(zai)編制(zhi)減少(shao)的(de)情(qing)況下(xia)，會(hui)(hui)間(jian)接(jie)加大(da)編制(zhi)崗位的(de)報錄比，競爭會(hui)(hui)更加激烈。“事實上，和2021年相比，2023年江西(xi)教師(shi)招聘的(de)數量幾(ji)乎下(xia)降了一(yi)半。”
人口沖擊下的教師招聘
為何一(yi)些地區大幅降(jiang)低有編(bian)制的(de)教師的(de)招聘數量，另一(yi)部(bu)分(fen)則嘗(chang)試“聘用(yong)制”？
一個(ge)重要(yao)的原(yuan)因(yin)是(shi)我國(guo)人口流動(dong)產生的“編制不平衡(heng)”。
儲朝暉指(zhi)出(chu)，整體教(jiao)師(shi)的編制(zhi)是足夠的，但由于城鄉(xiang)之間不(bu)(bu)均(jun)衡，不(bu)(bu)同學校之間不(bu)(bu)均(jun)衡，內(nei)地(di)和與沿海之間的不(bu)(bu)均(jun)衡，導致局部(bu)的地(di)區(qu)教(jiao)師(shi)缺編，另外一部(bu)分(fen)的地(di)區(qu)教(jiao)師(shi)超編。
“對于超(chao)編的地(di)區，由于我(wo)國現有的教(jiao)師管理(li)體制，很(hen)難把編制減下(xia)來。”儲朝暉指出，學生生源(yuan)會(hui)向著更(geng)好的區域和(he)教(jiao)育質(zhi)量更(geng)好的學校流動。以福建為例，因為是相(xiang)對富(fu)裕的沿海(hai)地(di)區，外地(di)人口(kou)流入較(jiao)多，如(ru)果長期的聘(pin)用教(jiao)師，當地(di)財(cai)政(zheng)壓力會(hui)比較(jiao)大。
但(dan)是(shi)，21世紀(ji)教(jiao)育研究院院長(chang)熊丙奇告(gao)訴21世紀(ji)經濟(ji)報道(dao)，當(dang)前部(bu)分(fen)地(di)區將教(jiao)師(shi)招聘與編制“脫(tuo)鉤(gou)”，這一改革方向(xiang)是(shi)值得商榷(que)的(de)。從發達國(guo)家的(de)情況來(lai)看，對教(jiao)師(shi)的(de)管理很多都是(shi)納入國(guo)家教(jiao)育公務員(yuan)，以此(ci)來(lai)保障教(jiao)師(shi)的(de)權利和(he)待(dai)遇(yu)，提升教(jiao)師(shi)的(de)地(di)位。
“而(er)且(qie)我(wo)國還在推(tui)進義務教(jiao)育階段教(jiao)師的(de)輪崗，如果沒有足夠(gou)的(de)待遇和地位(wei)，是不能(neng)要(yao)求教(jiao)師去履(lv)行(xing)交流輪崗的(de)職責(ze)。”熊丙奇表示。
而一些學校，尤其是鄉村的(de)學校，由于生源流(liu)失，還產生了“結(jie)構性”超編(bian)的(de)問題。
溫麗指(zhi)出，她所在的(de)學校(xiao)，去年招(zhao)了(le)兩(liang)位編(bian)制老師(shi)，但是(shi)(shi)今(jin)(jin)年沒招(zhao)，因為學校(xiao)已經超編(bian)了(le)。“我們學校(xiao)超編(bian)是(shi)(shi)生(sheng)源(yuan)減少(shao)導致(zhi)的(de)。我工作第一(yi)年，一(yi)個(ge)年級(ji)能(neng)招(zhao)130個(ge)學生(sheng)，但是(shi)(shi)今(jin)(jin)年可能(neng)才招(zhao)100個(ge)。但教(jiao)師(shi)編(bian)制的(de)數(shu)量和學生(sheng)的(de)數(shu)量規定(ding)的(de)比例(li)是(shi)(shi)1:16，學生(sheng)減少(shao)，教(jiao)師(shi)比例(li)被(bei)動地增多了(le)。”
據溫麗介紹，學校編(bian)制(zhi)數量是按(an)學生人(ren)數來(lai)定的(de)(de)，比如(ru)說某學校缺哪個學科的(de)(de)老師(shi)，就報給(gei)教(jiao)育局，教(jiao)育局綜合(he)考慮之后同意，就會安排給(gei)學校相應科目的(de)(de)老師(shi)。超編(bian)也(ye)不會開除(chu)，也(ye)會將多出來(lai)的(de)(de)老師(shi)的(de)(de)名(ming)字(zi)報給(gei)教(jiao)育局，教(jiao)育局就會安排他到其(qi)他學校去(qu)。“我們(men)是超編(bian)，有(you)些人(ren)口大鎮或縣城的(de)(de)學校，學生數量比較多，都缺編(bian)很(hen)嚴重(zhong)，代課老師(shi)很(hen)多。”
但從(cong)生源的角度來看，2022年，我國出(chu)生人口956萬(wan)人，這一人數距(ju)離2016年的高峰(feng)1800萬(wan)人以(yi)上，降幅(fu)超過40%。由(you)于出(chu)生人口不斷(duan)下(xia)降，對(dui)于中小學教師的沖擊或(huo)許難以(yi)避免，很多(duo)中小學老師預測未來編制減少是(shi)大(da)趨勢(shi)，結(jie)構性的“超編”在一些地區也可能更(geng)嚴重。
凌俊指出，據她觀察(cha)的情況來(lai)看，預判(pan)未來(lai)幾(ji)年應該會(hui)(hui)減少編(bian)制(zhi)招聘(pin)，但是會(hui)(hui)從農(nong)村地區(qu)(qu)撤校(xiao)開始，中心(xin)城(cheng)區(qu)(qu)受到的波及會(hui)(hui)小(xiao)一點(dian)。屆時(shi)撤校(xiao)的編(bian)制(zhi)老(lao)師(shi)可能會(hui)(hui)被調(diao)入中心(xin)城(cheng)區(qu)(qu)，招聘(pin)新教師(shi)的需求可能也會(hui)(hui)下降。
“未來幾(ji)年教(jiao)師招(zhao)聘的人(ren)數可(ke)能還會減少。沒(mei)有(you)編制的話，教(jiao)師這(zhe)個崗(gang)位可(ke)能就沒(mei)有(you)那么(me)大的吸引(yin)力。”溫麗表示。
儲朝暉認(ren)為，目前應該解(jie)決的(de)是教(jiao)師(shi)(shi)長(chang)期聘用的(de)編制方(fang)式，與教(jiao)師(shi)(shi)需(xu)求波動性的(de)問(wen)題。“出(chu)生人口(kou)減少(shao)，會對長(chang)期教(jiao)師(shi)(shi)需(xu)求產生很大的(de)影響，因此一(yi)(yi)些地區在做教(jiao)師(shi)(shi)招聘工作的(de)時候，需(xu)要注意時機。也需(xu)要進一(yi)(yi)步推動教(jiao)育均(jun)衡，把很多部(bu)門對教(jiao)師(shi)(shi)借用的(de)問(wen)題解(jie)決好(hao)，可以在一(yi)(yi)定程度上減輕教(jiao)師(shi)(shi)聘用的(de)壓力。”
熊丙奇則認為(wei)，不(bu)能因為(wei)出(chu)生(sheng)人口減少而降低(di)對于教育(yu)的投入。如(ru)果堅持財政(zheng)性教育(yu)經(jing)費支出(chu)與GDP掛鉤，未來生(sheng)均(jun)撥款會隨適齡(ling)學生(sheng)數減少而大幅增加，教育(yu)部(bu)門(men)、學校(xiao)不(bu)需(xu)要(yao)減少教師聘(pin)用，可提高師生(sheng)比(bi)、推進小班化教學，改善學校(xiao)辦學條件。
“我國現(xian)在義務教(jiao)育(yu)階段每(mei)個班(ban)的學生(sheng)人(ren)數，相對于發(fa)達國家的20人(ren)到25人(ren)，仍然(ran)是比較高的。要辦好讓人(ren)民(min)滿意的教(jiao)育(yu)，必(bi)須要加大教(jiao)師隊伍(wu)的建設，而不是減少教(jiao)師的數量。”熊丙奇表示。
（應采訪者要求(qiu)，許恒、凌俊、于婷、溫麗(li)均為化名(ming)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