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肖夏 重慶報道

停牌一年多的洪九果品，一紙公告讓外界嘩然。

4月16日晚，洪九果品發布公告稱，公司最近收到董事長鄧洪九，董事彭何、江宗英、楊俊文、譚波及監事會主席余利霞等本人或家屬的通知，彼等目前均已被采取不同刑事強制措施，原因與重慶市兩江新區公安分局就涉嫌騙取貸款及/或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之事項進行的立案偵查相關。

洪(hong)九(jiu)果(guo)(guo)品2022年9月(yue)在(zai)港交(jiao)所(suo)上市(shi)，年營收一(yi)度(du)超過150億(yi)元，市(shi)值(zhi)一(yi)度(du)逼(bi)近(jin)200億(yi)港元，被冠(guan)以“水(shui)果(guo)(guo)第(di)一(yi)股”的稱(cheng)號。招股說明書(shu)稱(cheng)，洪(hong)九(jiu)果(guo)(guo)品是中國最(zui)大的榴(liu)蓮(lian)分銷(xiao)商。

但上市兩(liang)年多來，洪(hong)(hong)九果品僅發布過2022年年報(bao)、2023年中報(bao)，之后(hou)便再也沒(mei)有披露過定期財報(bao)。2024年3月，洪(hong)(hong)九果品公告稱，預計全年業績(ji)發布將(jiang)推遲，進而可能影響年度(du)報(bao)告的(de)正常刊發，并于一(yi)天后(hou)停牌(pai)(pai)，停牌(pai)(pai)至今(jin)超過一(yi)年。

根據4月16日的公告，上述警方的調查，也導致自2025年1月6日起公司主要辦公場所之一重慶市渝北區東湖南路3號中鐵峰匯B座22層被限制人員出入，公司無法正常辦公。

當(dang)年(nian)先行一步(bu)登陸資本(ben)市場的“水果第(di)一股”，當(dang)前經(jing)營情況到底如何(he)？未來又可能面臨(lin)何(he)種命運？21世紀經(jing)濟報道(dao)記(ji)者趕往現場實地(di)探訪。

直擊總部：辦公室人去樓空  員工稱工資沒著落

21世紀經(jing)濟報道記者4月17日趕往洪(hong)九果品重慶總(zong)部所在的重慶市渝北區中鐵峰匯B座22層。洪(hong)九果品此前租用22樓(lou)、24樓(lou)、25樓(lou)三層為辦公(gong)地。

不過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(zhe)17日(ri)當天趕到現場了解時發現，公告中(zhong)提及被(bei)警方(fang)控制的(de)22樓已(yi)經人去樓空、無法(fa)進入，門外的(de)“洪九(jiu)果(guo)品”標志已(yi)經被(bei)撕下(xia)。從前(qian)臺望進去，辦公場所內也是明顯空置狀態，設備、文件(jian)悉(xi)數被(bei)搬走， 僅有“大鵬(peng)展(zhan)翅”木雕還留(liu)在前(qian)臺。

（重慶渝北中鐵(tie)峰匯22樓(lou)的洪九果品辦公地(di)被重慶警方(fang)控制，標志已被撕下(xia)）

從年初開(kai)始(shi)(shi)，就有洪九果品(pin)其(qi)他(ta)地區的(de)分公司被(bei)貼上(shang)了封條。不過21世紀經濟報道(dao)記者在(zai)現(xian)場(chang)看到(dao)，重(zhong)慶辦公室門(men)(men)上(shang)并未被(bei)貼上(shang)封條。門(men)(men)口的(de)保(bao)安值班表(biao)顯示，最晚(wan)從4月14日開(kai)始(shi)(shi)，22層(ceng)就已經處(chu)于空置狀態，大樓管理方每日會不定(ding)期巡邏、清(qing)潔。

（大樓(lou)管理(li)方的巡(xun)查(cha)日志，21記(ji)者攝）

唯有24樓依然有少量員工，不過外人不得進入。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嘗試以供貨商身份希望與公司負責人溝通，被拒絕進入現場。不過記者注意到，大量的辦公文件正堆積在地上，一些文件、用品正在打包。此(ci)外(wai)，25樓的(de)辦公室(shi)更早(zao)的(de)時候(hou)已(yi)經退租，目前承租方(fang)是(shi)一(yi)家酒店。

（洪(hong)九果品(pin)位于重慶渝北區中(zhong)鐵峰匯B座24樓的辦公(gong)室）

21世紀經濟報道抵達現場時，也有其他上門了解情況的供應商被攔在門外。對于近期不時有供應商上門，員工們也很無奈。一位逗留的員工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，當天也是到辦公室收拾東西，他的工資也沒著落，員工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。

目前，包括公司創(chuang)始人(ren)鄧洪九、江宗英夫婦在(zai)內，洪九果品的六位高管全部(bu)被警方控制(zhi)。

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，負責洪九果品品牌事務的羅曉芹，是目前少數未被警方控制的公司管理層之一，17日當天還到過辦公室處理事務。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17日多次嘗試聯系羅曉芹，未能獲得回應。

“水果第一股”未來命運如何？ 

在一些投資(zi)者眼(yan)里，洪九(jiu)果(guo)品的(de)問(wen)題早(zao)有跡象。2019年到2021年，洪九(jiu)果(guo)品的(de)年營(ying)收從20億(yi)(yi)元出頭一路上(shang)漲至102.8億(yi)(yi)元，上(shang)市(shi)的(de)2022年營(ying)收更是沖破150億(yi)(yi)元。

有關注洪九果品的投資者表示，其此前關注到洪九果品的預付款激增，就對其業績產生了懷疑，因為農產品行業一向是虛開發票的高發領域。

2023年(nian)四季度，洪九果品(pin)預付(fu)(fu)(fu)款驟增(zeng)。2022年(nian)底(di)其預付(fu)(fu)(fu)款項余(yu)額為(wei)12.64億(yi)元，2023年(nian)底(di)其預付(fu)(fu)(fu)款項余(yu)額約(yue)為(wei)44.7億(yi)元，其中第四季度洪九果品(pin)向若干供應商支付(fu)(fu)(fu)了約(yue)34.2億(yi)元，預付(fu)(fu)(fu)款激增(zeng)主(zhu)要發生在四季度。由于質疑預付(fu)(fu)(fu)款項驟增(zeng)、付(fu)(fu)(fu)款對象(xiang)身份存疑、會計(ji)資(zi)料(liao)不全，畢馬威宣布辭(ci)任洪九果品(pin)的審計(ji)師職(zhi)務。停牌后，阿里巴(ba)(ba)巴(ba)(ba)、招商局資(zi)本、華人文化、招銀國際等投資(zi)方(fang)委(wei)派的董事也(ye)相繼辭(ci)職(zhi)。

此后(hou)洪九(jiu)果(guo)品聘任了(le)中(zhong)匯安達(da)會計師(shi)事務(wu)(wu)(wu)所負責年度(du)核數(shu)。后(hou)者接手后(hou)同樣(yang)對其財(cai)務(wu)(wu)(wu)數(shu)據表達(da)了(le)疑慮，要求洪九(jiu)提供更多(duo)財(cai)務(wu)(wu)(wu)資料，并提出(chu)要成立(li)獨立(li)審(shen)查(cha)委(wei)員會。

如果(guo)警方調查的虛開增值稅專用(yong)發票、騙取貸款罪名最(zui)終成立，鄧洪九夫婦和(he)其他高管將面臨什么樣(yang)的后(hou)果(guo)？

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王貝貝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，按照《刑法》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量刑分為三檔：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量刑分為三檔：罪名成立的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，并處2-20萬元以下罰金；虛開的稅款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，處3-10年有期徒刑，并處5-50萬元以下罰金；虛開的稅款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，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，并處5-50萬元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。

“從新聞中披露的(de)(de)信息看(kan)，僅從涉案金(jin)額角度分(fen)析(xi)，可能會面臨第三(san)檔的(de)(de)刑罰(fa)(fa)。同時，本罪可構成單(dan)(dan)位犯罪，若單(dan)(dan)位罪名成立的(de)(de)話，對(dui)單(dan)(dan)位判處(chu)罰(fa)(fa)金(jin)，并對(dui)其(qi)直(zhi)接(jie)負責的(de)(de)主管人員和其(qi)他直(zhi)接(jie)責任人員按(an)前(qian)述的(de)(de)判刑、罰(fa)(fa)款規定進行處(chu)罰(fa)(fa)。”王貝(bei)(bei)貝(bei)(bei)基于公開信息對(dui)記者分(fen)析(xi)。

此外，對于騙取貸款，《刑法》也作出了明確規定——構成本罪的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，并處或者單處罰金；情節嚴重的，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處罰金。本(ben)罪(zui)也可構(gou)成單位(wei)犯罪(zui)，若單位(wei)犯罪(zui)成立，同樣(yang)面臨單位(wei)與(yu)個人的雙罰(fa)。

案件的最終情(qing)況(kuang)，有待警方調查和洪九(jiu)果品的披(pi)露。但(dan)洪九(jiu)果品的大起大落，令人(ren)唏噓。

鄧洪(hong)九17歲(sui)便出身社會，早年曾經是重慶朝天門一(yi)帶的(de)(de)“棒(bang)棒(bang)”（挑貨工），后(hou)來逐步從(cong)水(shui)果生意做大(da)。從(cong)起初的(de)(de)自(zi)己零售(shou)，到慢(man)慢(man)地批發給水(shui)果商，在(zai)21世(shi)紀初成立了自(zi)己的(de)(de)公司，取(qu)名洪(hong)九果品。

一(yi)位做過水(shui)(shui)果(guo)(guo)生意(yi)的(de)本地人老(lao)章4月17日向21記者介紹，早(zao)在二(er)十年前，洪九(jiu)(jiu)果(guo)(guo)品在重(zhong)(zhong)慶水(shui)(shui)果(guo)(guo)行業(ye)就已經無人不(bu)曉。他回憶(yi)，當時在重(zhong)(zhong)慶盤溪批發市(shi)場(chang)，當其(qi)他重(zhong)(zhong)慶的(de)水(shui)(shui)果(guo)(guo)批發商(shang)都還在單打獨斗(dou)的(de)時候，鄧洪九(jiu)(jiu)就率先開啟了公司化運營(ying)，當時是水(shui)(shui)果(guo)(guo)批發市(shi)場(chang)上唯一(yi)一(yi)家。

“發貨(huo)價比(bi)較貴，價格(ge)上比(bi)其他(ta)批(pi)發商高，但是(shi)包(bao)裝比(bi)較好看、品質也還可(ke)以，一直(zhi)生(sheng)意還可(ke)以。”老(lao)章(zhang)向21記(ji)者回憶。

過去十(shi)來(lai)年，洪九(jiu)果(guo)(guo)(guo)品(pin)(pin)更是乘(cheng)上(shang)了資(zi)本的(de)快車，先后共完成7輪融(rong)資(zi)，投資(zi)方包括阿里(li)巴(ba)巴(ba)、天(tian)壹資(zi)本、CMC資(zi)本、順豐控(kong)股、招商(shang)資(zi)本、北大荒(huang)等(deng)。在泰國、馬來(lai)西亞、越(yue)南等(deng)多地(di)(di)，洪九(jiu)果(guo)(guo)(guo)品(pin)(pin)都有(you)全資(zi)子公司，與當地(di)(di)水果(guo)(guo)(guo)商(shang)直接(jie)合(he)作，主(zhu)要抓利潤率更高(gao)的(de)榴蓮、火(huo)龍果(guo)(guo)(guo)、車厘子等(deng)重點水果(guo)(guo)(guo)品(pin)(pin)類。

如今(jin)來看，規模(mo)膨脹(zhang)的過(guo)程中(zhong)，經營(ying)違規乃至違法的巨大風險，已經暗中(zhong)標好了代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