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王峰 北京報道  黨的二(er)十(shi)屆(jie)三中(zhong)全會通(tong)過的《中(zhong)共中(zhong)央關于進(jin)一(yi)步全面深化改(gai)革(ge)、推(tui)進(jin)中(zhong)國式現代化的決定(ding)》提出，按照(zhao)自愿、彈性原則，穩妥有(you)序(xu)推(tui)進(jin)漸進(jin)式延遲法定(ding)退休年齡改(gai)革(ge)。

與全球多數發達國(guo)家相比(bi)，我國(guo)退休年齡偏(pian)低。隨著老(lao)齡化(hua)程(cheng)度加深(shen)，未(wei)來或面臨(lin)勞(lao)動力短缺和(he)養老(lao)金(jin)壓力。

8月26日，國務院以“實施(shi)積(ji)極(ji)應對人口老(lao)(lao)(lao)齡(ling)化國家戰(zhan)略，推動養老(lao)(lao)(lao)事業和養老(lao)(lao)(lao)產業協同發展”為主題，進行(xing)第(di)九(jiu)次專(zhuan)題學習，提出要(yao)強化“老(lao)(lao)(lao)有所為”的制度保障，積(ji)極(ji)開發老(lao)(lao)(lao)年人力資源，創造適(shi)合老(lao)(lao)(lao)年人的多(duo)樣化、個性化就(jiu)業崗位(wei)。

退(tui)休制度與勞(lao)動(dong)力市(shi)場關系緊密。專家指(zhi)出，實行漸進式延遲退(tui)休，有利于增加勞(lao)動(dong)力供給，同(tong)時緩解“企(qi)業(ye)(ye)招工難，大學生就(jiu)業(ye)(ye)難”的結構性就(jiu)業(ye)(ye)難問題。

如何避免低齡老年(nian)人對勞動力市場造成(cheng)沖擊，特別(bie)是擠出青年(nian)就業？這就特別(bie)需要按照自愿、彈(dan)性原則，穩妥有序(xu)推進漸進式延遲退(tui)休。

漸進式延遲退休是緩慢的過程

我國(guo)目前實行男性職(zhi)工和(he)干部60歲退(tui)休(xiu)，女(nv)性職(zhi)工50歲退(tui)休(xiu)，女(nv)性干部55歲退(tui)休(xiu)的(de)政策。

中國的退休年齡，源自1951年制定的《勞動保險條例(li)》，當時規(gui)定女(nv)性(xing)職工和干部50歲退休，男(nan)性(xing)職工和干部60歲退休。1978年，國務院頒布新規(gui)，把女(nv)性(xing)干部的退休年齡調整到55歲。

2013年(nian)，黨(dang)的(de)(de)十八屆三中全(quan)會通過的(de)(de)《中共中央關于全(quan)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(de)(de)決(jue)定》提出(chu)，研究制定漸進(jin)式(shi)延遲(chi)退(tui)休年(nian)齡政策。2021年(nian)，“十四五”規劃綱要提出(chu)，按照(zhao)“小步調整、彈性(xing)實施、分(fen)類推進(jin)、統籌兼顧”的(de)(de)原則，逐(zhu)步延遲(chi)法定退(tui)休年(nian)齡，促(cu)進(jin)人(ren)力資源充(chong)分(fen)利(li)用。 

中國人口學會(hui)副(fu)會(hui)長、南開大學經濟(ji)學院教授原新介紹，當前的(de)退(tui)休年(nian)齡已(yi)跟不上(shang)人口發展(zhan)和社會(hui)經濟(ji)發展(zhan)的(de)現實(shi)，在人均預期壽命已(yi)比70年(nian)前延(yan)長超30歲、工種類(lei)別不再以體力勞(lao)動(dong)為主的(de)當下(xia)，應該推(tui)行漸進式(shi)延(yan)遲退(tui)休。

原新介紹，絕大多(duo)數(shu)發達國(guo)家(jia)(jia)的(de)退(tui)(tui)休(xiu)年齡在65歲左右，并且(qie)絕大多(duo)數(shu)國(guo)家(jia)(jia)男(nan)女(nv)是同齡退(tui)(tui)休(xiu)的(de)。

同(tong)時，有些(xie)國家要求繼續提高(gao)退(tui)休(xiu)年(nian)齡。比如(ru)美國制(zhi)定了不同(tong)年(nian)齡的(de)人漸進式地在現在65歲(sui)的(de)基礎上(shang)逐步(bu)延長退(tui)休(xiu)年(nian)齡。日(ri)本基本上(shang)是(shi)65歲(sui)到(dao)70歲(sui)退(tui)休(xiu)，企業可以(yi)把退(tui)休(xiu)年(nian)齡制(zhi)定在70歲(sui)以(yi)上(shang)。 

我國新(xin)增勞動力(li)平均受(shou)教育(yu)年(nian)(nian)(nian)限已經超過(guo)14年(nian)(nian)(nian)。原新(xin)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，整體人群受(shou)教育(yu)年(nian)(nian)(nian)限不斷(duan)延長，進入勞動力(li)市場的年(nian)(nian)(nian)齡在不斷(duan)推遲，如(ru)果不漸進式(shi)延遲退休，意味著受(shou)教育(yu)程度越高(gao)，人生當中用來做貢獻的時間(jian)卻越短。

勞動(dong)經濟學會就業(ye)促進專業(ye)委員(yuan)會秘書長歐陽俊認(ren)為(wei)，推進漸進式(shi)(shi)延(yan)遲退休(xiu)是(shi)為(wei)了應對老齡化社會挑戰，未來或(huo)將面臨(lin)勞動(dong)力(li)短(duan)缺和(he)養老金(jin)壓力(li)，而漸進式(shi)(shi)延(yan)遲退休(xiu)年齡是(shi)一個緩慢的過程(cheng)，有(you)必(bi)要從(cong)現在(zai)啟動(dong)。

對于如(ru)何實行(xing)漸進式延遲(chi)退休(xiu)，原新認為(wei)，對不同(tong)年(nian)(nian)(nian)齡段(duan)的(de)人(ren)，應該一點點地往前(qian)遞(di)進。例如(ru)，規定1964年(nian)(nian)(nian)出生的(de)人(ren)延遲(chi)兩(liang)個月(yue)(yue)退休(xiu)，1965年(nian)(nian)(nian)出生的(de)人(ren)延遲(chi)4個月(yue)(yue)退休(xiu)。有專家測試，以男性為(wei)例，如(ru)果從2024年(nian)(nian)(nian)開始，每年(nian)(nian)(nian)將(jiang)退休(xiu)年(nian)(nian)(nian)齡延長(chang)兩(liang)個月(yue)(yue)，到2055年(nian)(nian)(nian)左(zuo)右退休(xiu)年(nian)(nian)(nian)齡將(jiang)延長(chang)到65歲。

歐陽俊(jun)則認為，可以設定(ding)到(dao)某個年(nian)限(xian)時，實行(xing)65歲(sui)退休制(zhi)度，到(dao)此年(nian)限(xian)之(zhi)(zhi)前按照現行(xing)制(zhi)度將退休的(de)人，可以自主靈活選擇在(zai)65歲(sui)之(zhi)(zhi)前的(de)哪一(yi)歲(sui)退休。

低齡老年人是重要資源

我國(guo)人(ren)口(kou)老齡(ling)化程度持續加深(shen)。2021年，人(ren)社(she)部發布的《人(ren)力資源和社(she)會(hui)保障事業(ye)發展“十四五(wu)(wu)”規劃》指出，“十四五(wu)(wu)”期(qi)間(jian)新(xin)退休人(ren)數將(jiang)超過4000萬人(ren)，勞動年齡(ling)人(ren)口(kou)凈減少3500萬人(ren)。

數據顯(xian)示，我國15~59歲(sui)的勞動年(nian)齡人口在2011年(nian)見頂(ding)，達到9.4億(yi)人；2023年(nian)為8.8億(yi)人，較(jiao)高點減少(shao)了近6000萬人。

方正證券首(shou)席經濟學家蘆哲(zhe)指出，我國勞(lao)動供給的(de)減少體現為(wei)兩個方面，一是(shi)勞(lao)動年(nian)齡人口(kou)減少，二(er)是(shi)勞(lao)動者(zhe)就(jiu)(jiu)業年(nian)限縮(suo)短，年(nian)輕(qing)人初次進入勞(lao)動市場的(de)年(nian)齡不(bu)斷推(tui)遲(chi)，起點推(tui)遲(chi)、終點不(bu)變(bian)，導致平(ping)均就(jiu)(jiu)業年(nian)限逐(zhu)漸縮(suo)短。

我(wo)(wo)(wo)國(guo)50~54歲(sui)、54~59歲(sui)、60~64歲(sui)三(san)(san)個(ge)年(nian)齡(ling)(ling)段(duan)(duan)的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參(can)與(yu)率明(ming)顯偏低，因為這三(san)(san)個(ge)年(nian)齡(ling)(ling)段(duan)(duan)包含了我(wo)(wo)(wo)國(guo)的三(san)(san)個(ge)退休年(nian)齡(ling)(ling)，即男性(xing)60歲(sui)、女性(xing)50歲(sui)和55歲(sui)，所以(yi)在跨(kua)過三(san)(san)個(ge)退休年(nian)齡(ling)(ling)后(hou)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參(can)與(yu)率出(chu)現斷崖式下降(jiang)。2020年(nian)七普數據(ju)顯示(shi)，我(wo)(wo)(wo)國(guo)60~64歲(sui)人口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參(can)與(yu)率為34.8%，我(wo)(wo)(wo)國(guo)低齡(ling)(ling)老年(nian)人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參(can)與(yu)率只有(you)日(ri)韓的一半左右。

蘆(lu)哲(zhe)告訴21世(shi)紀經濟報(bao)道，城(cheng)(cheng)鎮化(hua)的(de)推進是55~64歲人(ren)口勞(lao)動(dong)參與率下降的(de)主要(yao)原因(yin)。越(yue)來越(yue)多的(de)人(ren)口從(cong)農村(cun)轉(zhuan)移到城(cheng)(cheng)市就業，是從(cong)沒有(you)退休(xiu)制度的(de)地區轉(zhuan)移到有(you)退休(xiu)制度的(de)地區，退休(xiu)制度的(de)覆蓋(gai)面隨著城(cheng)(cheng)鎮化(hua)而不斷提高。因(yin)此，50歲、55歲、60歲這三個(ge)退休(xiu)年齡對勞(lao)動(dong)參與率的(de)影響越(yue)來越(yue)大。

低齡老年(nian)人是重要資源。原新指(zhi)出，高等院校(xiao)、科研院所、醫院等單位(wei)已(yi)經(jing)根(gen)據自身情況調(diao)整退(tui)休年(nian)齡，比如很多大學教授現(xian)在都(dou)是65歲才退(tui)休。 

胡鑫(xin)偉退休前是一名手術大(da)夫，退休后，他在(zai)呼和浩特市一家司法鑒(jian)定機構任職。

“按照(zhao)相關規定，司法(fa)鑒(jian)定人(ren)員(yuan)必(bi)須要有專家身份、高級職稱和工作經(jing)驗，所以我(wo)們這個(ge)司法(fa)鑒(jian)定所的(de)技術人(ren)員(yuan)，全都(dou)是(shi)從(cong)原單(dan)位退休之后轉過(guo)來的(de)。”胡(hu)鑫偉說。

原新指出，延遲退(tui)休必須(xu)要(yao)漸(jian)進式(shi)改革(ge)，如果在一年(nian)之內(nei)把(ba)退(tui)休年(nian)齡(ling)從60歲(sui)調(diao)到62歲(sui)，意味(wei)著(zhu)勞(lao)動市場會(hui)突然(ran)增加三四千萬(wan)人。勞(lao)動力的(de)補充應該是一個漸(jian)進的(de)過程，這樣對(dui)社會(hui)就業的(de)沖(chong)擊(ji)是平緩、平和的(de)。 

當低齡老年人(ren)延遲退休，還能否勝任工作崗位？特別是新技術日(ri)新月(yue)異(yi)，而老年人(ren)對新技能的掌(zhang)握(wo)并不占優勢。

歐陽(yang)俊告訴21世紀(ji)經濟報(bao)道，低齡(ling)老年人漸進式(shi)延(yan)遲退休，與低齡(ling)老年人再就業并(bing)不相同，他們是留在(zai)原有(you)崗位上繼續工作，如果(guo)遇到技(ji)術技(ji)能挑戰，可以考慮(lv)轉崗。

“讓低齡老(lao)年人(ren)(ren)普遍(bian)性地適應新技(ji)術、掌(zhang)握新技(ji)能并不(bu)現實(shi)。當然(ran)，積極性高、學習能力(li)強(qiang)的人(ren)(ren)群除外。”他(ta)說。

或緩解結構性就業問題

蘆哲指出，延遲(chi)退休對青年(nian)就(jiu)業會產生一(yi)定影(ying)響。

過去10年，青(qing)年就(jiu)業(ye)(ye)(ye)(ye)(ye)在向(xiang)教育(yu)、租(zu)賃和(he)商(shang)務(wu)服(fu)務(wu)、信(xin)息技(ji)(ji)術(shu)、建筑(zhu)業(ye)(ye)(ye)(ye)(ye)、科(ke)研和(he)技(ji)(ji)術(shu)、衛生社(she)工(gong)、房地產(chan)業(ye)(ye)(ye)(ye)(ye)、公(gong)(gong)共(gong)管理社(she)保和(he)社(she)會組織這(zhe)8個(ge)行業(ye)(ye)(ye)(ye)(ye)集(ji)聚(ju)。同時，建筑(zhu)業(ye)(ye)(ye)(ye)(ye)、公(gong)(gong)共(gong)管理社(she)保和(he)社(she)會組織、房地產(chan)業(ye)(ye)(ye)(ye)(ye)、教育(yu)、租(zu)賃和(he)商(shang)務(wu)服(fu)務(wu)、衛生社(she)工(gong)這(zhe)6個(ge)行業(ye)(ye)(ye)(ye)(ye)的低(di)齡老(lao)年人就(jiu)業(ye)(ye)(ye)(ye)(ye)比(bi)例較高。因此，上述6個(ge)行業(ye)(ye)(ye)(ye)(ye)的青(qing)年就(jiu)業(ye)(ye)(ye)(ye)(ye)可(ke)能(neng)受到一定沖擊。

蘆哲指出，從日本(ben)經驗來看(kan)，未來低齡(ling)老年(nian)人就業(ye)會更(geng)多(duo)(duo)流(liu)向知識(shi)密集型(xing)服(fu)務業(ye)，如(ru)教(jiao)育(yu)、醫療(liao)、金融、信息技術等，會對這(zhe)(zhe)些行業(ye)的青年(nian)就業(ye)產生(sheng)一定影響。“當然目前(qian)來看(kan)，我國青年(nian)和低齡(ling)老年(nian)人教(jiao)育(yu)水平的代際差距比日本(ben)要大得多(duo)(duo)，在延遲退休的前(qian)期，這(zhe)(zhe)些行業(ye)的青年(nian)就業(ye)受(shou)影響可能較(jiao)小。”

漸進(jin)式延遲退休對青(qing)年就業并非(fei)全(quan)是負面影響。

歐陽(yang)俊指出，首(shou)先，新增就業(ye)(ye)崗位(wei)主要面向初次就業(ye)(ye)人員，低齡老年(nian)人漸進式延遲退休不會影(ying)響青(qing)年(nian)進入(ru)新增就業(ye)(ye)崗位(wei)。

其次，我國目前存在結構(gou)性就業難(nan)，大量(liang)民營企(qi)業招(zhao)工難(nan)，但大學畢業生不愿意進入(ru)這些崗位。

“漸進式延(yan)遲這些崗位(wei)從(cong)業者(zhe)的退休(xiu)年齡，可以緩解結構性招工難。”歐陽俊(jun)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。

同(tong)時(shi)，大(da)學畢業生密集涌入以黨政機關、國有(you)企業為(wei)代表的國有(you)單位(wei)(wei)崗位(wei)(wei)，這些崗位(wei)(wei)實(shi)行漸進(jin)式延遲退休，可能會對青年人就業產(chan)生擠出效應。

因此，歐陽俊指出，漸進(jin)式延遲(chi)退休(xiu)(xiu)需要遵循彈性原則(ze)，可(ke)以(yi)考慮對國(guo)有單(dan)(dan)位不實行延遲(chi)退休(xiu)(xiu)，從而促進(jin)青年(nian)就業(ye)。對于國(guo)有單(dan)(dan)位里有能力(li)、有必要在退休(xiu)(xiu)后(hou)繼續工(gong)作的人，采取(qu)返聘等(deng)市場化手段延長工(gong)作年(nian)限(xian)。

此(ci)外，專家還指出，當就業市場不飽(bao)和時，低齡老(lao)年人漸進式(shi)延遲退休，有利于(yu)更(geng)充(chong)分地利用勞動(dong)力(li)資源，擴(kuo)大經濟(ji)規模，進而帶動(dong)更(geng)多青年就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