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李玉敏太原、北京報道

近日，有山西省(sheng)晉(jin)中(zhong)市多(duo)家民(min)營(ying)企業向21世紀(ji)經濟報道反映，為了化解原晉(jin)中(zhong)銀行(xing)股(gu)東(dong)的風險，該行(xing)時(shi)任高管要求多(duo)家民(min)企通過貸款的方式獲得資金，通過“受(shou)讓(rang)股(gu)權+購買不(bu)良資產”的方式暫時(shi)“代持”風險股(gu)東(dong)的股(gu)權。

此后，原(yuan)晉(jin)中銀(yin)(yin)行(xing)風險爆發，原(yuan)董事長等高管“落(luo)馬”。2021年4月，原(yuan)晉(jin)中銀(yin)(yin)行(xing)等五家城商行(xing)通過(guo)新設合并方式設立了省級的山西銀(yin)(yin)行(xing)。這些民(min)企“代持”的股份已經(jing)大幅(fu)折(zhe)價貶(bian)損(sun)，但是銀(yin)(yin)行(xing)的借(jie)款卻被要求按時(shi)還(huan)本付(fu)息，這一問題多次反映(ying)仍未解決。

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就此致函山西銀行核實相關情況及解決方案。山西銀行在給本報的回復中也表示：“吸收合并是依據其有關協議、檔案資料、會計資料等依法核定處理的。時任高管因違規違法被司法處理，無法核實其個人行為。在現存文書檔案中，在2016 至 2018 年原晉中銀行增資擴股期間，關于遴選股東及洽談入股相關事宜，未發現‘代持’書面材料”。

多家民企稱貸款入股銀行

山西田森(sen)集團(tuan)有(you)限公司(si)（以下簡(jian)稱“田森(sen)集團(tuan)”）是總(zong)部(bu)位(wei)于山西晉中的(de)一家以房地產(chan)開發為主(zhu)的(de)民營企業(ye)。

田(tian)森集(ji)團有(you)關負責人(ren)(ren)近日告訴21世(shi)紀經濟(ji)報道記者，2018年8月(yue)，原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董事長劉海濱多(duo)次登門，向(xiang)(xiang)田(tian)森集(ji)團實控人(ren)(ren)杜寅午提出，配合化解“山(shan)(shan)西德御(yu)系(xi)”在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的股金及貸(dai)款風險，協助(zhu)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暫(zan)時(shi)代持“山(shan)(shan)西德御(yu)系(xi)”持有(you)的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的部分股份(fen)，代持時(shi)間(jian)最(zui)長不超過6個月(yue)。劉海濱當(dang)時(shi)還表(biao)示，當(dang)地政府已(yi)經同意向(xiang)(xiang)原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增(zeng)資擴股10億(yi)元，資金到位(wei)后即可回購(gou)田(tian)森集(ji)團手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代持的原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股份(fen)。并以增(zeng)加該公司在晉(jin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(zhong)銀(yin)行(xing)(xing)的貸(dai)款規模和降低貸(dai)款利(li)率為條件。

田森(sen)集團人士表示，“我們(men)董事長(chang)考慮到晉(jin)中(zhong)銀(yin)行(xing)是(shi)晉(jin)中(zhong)市本地銀(yin)行(xing)，以及多年的(de)業務(wu)合作關(guan)系，公司后(hou)續的(de)發展(zhan)需(xu)要晉(jin)中(zhong)銀(yin)行(xing)的(de)金(jin)融支(zhi)持，最終接(jie)受代持晉(jin)中(zhong)銀(yin)行(xing)股份”。

據田森(sen)集團人(ren)士(shi)介紹，2018年(nian)9月28日，在(zai)晉中(zhong)銀(yin)行(xing)原董(dong)事長劉海濱、行(xing)長李光等人(ren)的安排下(xia)，在(zai)沒有貸前調查、審查的背景下(xia)，原晉中(zhong)銀(yin)行(xing)東順(shun)支行(xing)向田森(sen)集團兩家關聯公(gong)司(si)(si)——晉中(zhong)匯森(sen)置業有限公(gong)司(si)(si)和(he)山西漢(han)王(wang)裝潢工(gong)程有限公(gong)司(si)(si)分(fen)別發放了1億元(yuan)、2億元(yuan)的流動資金貸款，貸款用途為購(gou)買材料，貸款期限從(cong)2018年(nian)9月29日—2018年(nian)10月26日。

據企(qi)業介紹(shao)，這3億元的貸款需求是按照銀行要求虛構的，且(qie)貸款并(bing)未有(you)任何抵押，僅要求實控人和母公司田森集團提供擔保。

2018年9月(yue)30日，貸款發放后，田森集團收到的(de)資金直接轉入原晉中銀行(xing)(xing)的(de)指定(ding)的(de)2個賬戶，用于(yu)認(ren)購(gou)原晉中銀行(xing)(xing)的(de)股份及(ji)購(gou)買不良資產(chan)。

21世紀(ji)經濟報道記者獲得(de)的(de)一份《股(gu)(gu)份轉(zhuan)讓協議》顯示，田森集(ji)團(tuan)以每(mei)股(gu)(gu)1元的(de)價(jia)格受讓上海(hai)一企業持(chi)有(you)的(de)晉中(zhong)銀行12800萬股(gu)(gu)。

田森集團人士表示，“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對方的人，我們拿到協議時已蓋好對方公章。”蹊蹺的是(shi)，田(tian)森集團是(shi)受讓對方(fang)股(gu)份，但是(shi)這1.28億(yi)元的資金卻是(shi)直(zhi)接(jie)打入了“晉中(zhong)銀行增資擴(kuo)股(gu)過(guo)渡戶”。

對(dui)此，山西銀行(xing)回(hui)復稱，在(zai)增(zeng)資擴股過程中，因部分轉(zhuan)受(shou)讓(rang)股東無法自行(xing)交割、賬務(wu)處理(li)的客觀需要等因素，原晉中銀行(xing)設置(zhi)“過渡賬戶”進行(xing)交易。

在(zai)貸(dai)款(kuan)入股(gu)的同時，田(tian)森集(ji)團(tuan)還(huan)簽署了一份(fen)(fen)《晉中銀(yin)行股(gu)份(fen)(fen)有限公司投資(zi)人參與購買(mai)資(zi)產(chan)協議書》，約(yue)定(ding)根據增資(zi)擴股(gu)方案，需由投資(zi)人先行出資(zi)購買(mai)銀(yin)行資(zi)產(chan)。雙方的合同約(yue)定(ding)田(tian)森集(ji)團(tuan)出資(zi)16440萬元購買(mai)貸(dai)款(kuan)資(zi)產(chan)份(fen)(fen)額及相應的利息債權。

不過記者也發現，這個合同中并未(wei)約定具(ju)體(ti)資(zi)產(chan)，也未(wei)列明(ming)債(zhai)務(wu)人等(deng)，還(huan)約定購買的(de)資(zi)產(chan)“并不對應(ying)資(zi)產(chan)中某(mou)一筆或多筆具(ju)體(ti)的(de)貸(dai)款(kuan)”。企(qi)業認為，這就(jiu)是虛(xu)構的(de)不良資(zi)產(chan)，目的(de)還(huan)是為了購買股份化解風險(xian)。

山西銀(yin)(yin)(yin)行在(zai)給21世紀經濟報道(dao)記(ji)者的(de)(de)(de)(de)回應中(zhong)(zhong)表示，在(zai) 2016 年原(yuan)晉中(zhong)(zhong)銀(yin)(yin)(yin)行增資(zi)(zi)擴(kuo)股(gu)過程中(zhong)(zhong)，增資(zi)(zi)擴(kuo)股(gu)方案為投資(zi)(zi)人每認購一股(gu)的(de)(de)(de)(de)同時須另行出資(zi)(zi)部分款項，用于銀(yin)(yin)(yin)行處置不良資(zi)(zi)產。該增資(zi)(zi)擴(kuo)股(gu)方案獲得了當時監管(guan)部門的(de)(de)(de)(de)審(shen)批，可算是通用做法。原(yuan)晉中(zhong)(zhong)銀(yin)(yin)(yin)行與(yu)投資(zi)(zi)人簽訂(ding)了《晉中(zhong)(zhong)銀(yin)(yin)(yin)行股(gu)份(fen)有(you)限公司投資(zi)(zi)人參(can)與(yu)購買資(zi)(zi)產協議書》，投資(zi)(zi)人購買的(de)(de)(de)(de)不良資(zi)(zi)產，并(bing)不對應資(zi)(zi)產中(zhong)(zhong)某(mou)一筆(bi)或多筆(bi)的(de)(de)(de)(de)具(ju)體貸(dai)款。協議中(zhong)(zhong)原(yuan)晉中(zhong)(zhong)銀(yin)(yin)(yin)行已充分告知投資(zi)(zi)人參(can)與(yu)購買資(zi)(zi)產的(de)(de)(de)(de)所(suo)有(you)權歸(gui)晉中(zhong)(zhong)銀(yin)(yin)(yin)行所(suo)有(you)。

當(dang)地另外一(yi)家(jia)民企(qi)有關負責(ze)人也向(xiang)記者講(jiang)述了類似的操作(zuo)，不過(guo)時間更早。據企(qi)業(ye)自行統計，當(dang)地通過(guo)貸款入(ru)股(gu)和購買資產的民企(qi)一(yi)共有7家(jia)。

改制后持股虧損超過90%

根據《商(shang)業(ye)銀(yin)(yin)(yin)行(xing)(xing)法》，商(shang)業(ye)銀(yin)(yin)(yin)行(xing)(xing)貸款應當對借款人的(de)借款用途(tu)、償(chang)還(huan)能(neng)力、還(huan)款方式等情況(kuang)進(jin)行(xing)(xing)嚴格審查(cha)。《商(shang)業(ye)銀(yin)(yin)(yin)行(xing)(xing)股(gu)權管(guan)理暫行(xing)(xing)辦法》中也明確(que)規定(ding)，“商(shang)業(ye)銀(yin)(yin)(yin)行(xing)(xing)股(gu)東應當使用自(zi)有資(zi)(zi)金入股(gu)商(shang)業(ye)銀(yin)(yin)(yin)行(xing)(xing)，且(qie)確(que)保(bao)資(zi)(zi)金來源合(he)法，不(bu)得以委托資(zi)(zi)金、債務資(zi)(zi)金等非自(zi)有資(zi)(zi)金入股(gu)”。貸款入股(gu)顯(xian)示是違(wei)反了(le)上(shang)述兩(liang)個規定(ding)。

至于當(dang)時經辦人等是(shi)否對貸(dai)款(kuan)用于入(ru)股(gu)該行(xing)知情(qing)，21世紀經濟報道致電其中一名經辦人員，他表示“是(shi)按照正常貸(dai)款(kuan)發放(fang)的”。至于其他問題，他都(dou)說“記不清楚了”。

至于銀行(xing)當時是否知情企業入股(gu)為(wei)非自(zi)有資金，山西銀行(xing)在(zai)給21世(shi)紀經濟報道記者回復中(zhong)(zhong)表示，“經核(he)實，在(zai)現存(cun)相關文檔中(zhong)(zhong)，企業入股(gu)原(yuan)(yuan)晉中(zhong)(zhong)銀行(xing)時均作出了(le)入股(gu)資金為(wei)自(zi)有資金的(de)書(shu)面承諾，原(yuan)(yuan)晉中(zhong)(zhong)銀行(xing)基于企業提供的(de)入股(gu)材料對其入股(gu)資格進(jin)行(xing)了(le)審查(cha)”。

據民企(qi)(qi)負責人介紹，所謂的6月(yue)“代持”期限滿了以后，企(qi)(qi)業多次(ci)找(zhao)到(dao)原晉中(zhong)銀行(xing)董事(shi)長劉海濱要求退出(chu)其(qi)股(gu)份，歸(gui)還(huan)股(gu)金(jin)貸(dai)款，同時找(zhao)到(dao)晉中(zhong)市(shi)政府、市(shi)金(jin)融辦協調(diao)退出(chu)股(gu)份事(shi)宜。然而直(zhi)至(zhi)2020年6月(yue)30日晉中(zhong)銀行(xing)暴雷，原董事(shi)長劉海濱、行(xing)長李光被查，問題都沒有得到(dao)解決。

至于代持事宜(yi)，多家企(qi)業主都表示：“沒(mei)(mei)有書面的(de)合(he)同(tong)，也(ye)沒(mei)(mei)有抽屜協議”，一直都是口頭承諾(nuo)。當時因為有正(zheng)常的(de)貸款往來，所(suo)以就同(tong)意了。

原晉中(zhong)銀行(xing)在中(zhong)國貨幣網發布的2018年年報(bao)顯(xian)示，截(jie)至2018年末，前十(shi)大股東中(zhong)就(jiu)有(you)田森(sen)集團等民(min)企股東，持股比(bi)例為4.2578%。

2020年12月(yue)26日原晉(jin)(jin)中銀行召開全體股東大會，幾家民企持有的(de)原晉(jin)(jin)中銀行股份(fen)也被置換為山西銀行的(de)股份(fen)，根據清資核產結果，折價(jia)比(bi)例超過(guo)70% 。

以田森集團為例，該公司原(yuan)持有(you)晉中(zhong)銀行(xing)1.29億股(gu)股(gu)份，合并重組后折股(gu)持有(you)山西銀行(xing)3917.5萬股(gu)股(gu)份。加上購買(mai)資產的1.64億元和貸款(kuan)的利息等，損失超(chao)過90% 。其他幾家情況(kuang)也類似(si)。因此，這幾家民企(qi)持有(you)的山西銀行(xing)股(gu)權(quan)一(yi)直未“確權(quan)”登記。

2021年(nian)3月，以原大同銀行(xing)、原長治(zhi)銀行(xing)、原晉(jin)城銀行(xing)、原晉(jin)中銀行(xing)、原陽泉商業銀行(xing)為基礎重組成立(li)山(shan)西銀行(xing)。幾家民企(qi)涉及(ji)的股金遺留(liu)問(wen)題移交至山(shan)西銀行(xing)。

前(qian)述民企負責人告訴記(ji)者：“我(wo)們多方反映，至今仍未(wei)解決”。他認為(wei)，原晉(jin)中銀行股權代(dai)持行為(wei)明顯違(wei)規，且(qie)不是企業的(de)真實(shi)意思表(biao)達，股權交易不真實(shi)，《股權轉讓(rang)協議》無效(xiao)，該代(dai)持行為(wei)依法應予以撤銷。另(ling)外，通過貸款(kuan)的(de)方式(shi)入股明顯違(wei)規，且(qie)捆綁銷售不良(liang)資產(chan)，事后也未(wei)交付資產(chan)。至今，相關的(de)貸款(kuan)利(li)息仍然正(zheng)常收取(qu)，利(li)息已高(gao)達數億元，已造成了民營企業自身的(de)損失擴大，甚至已陷入生(sheng)死存(cun)亡的(de)經營困境，希望(wang)能夠(gou)得到糾正(zheng)。

至于此事的后續處理，山西(xi)(xi)銀(yin)行(xing)(xing)表示，該行(xing)(xing)高度(du)重視改革化險(xian)工作(zuo)，通過三年多的持續攻堅，原五(wu)家城商(shang)行(xing)(xing)積累(lei)多年風險(xian)得到有效遏制和化解。山西(xi)(xi)銀(yin)行(xing)(xing)也(ye)承(cheng)認，目前田森集團及其關(guan)聯(lian)企業貸(dai)款沒有逾期。

此前，7家民企曾聯(lian)合聘請律師向監管舉報過，但是原晉中銀保監分局(ju)給(gei)予的回復是“不予受理”。田森集團人(ren)士(shi)也表示，近期會繼續(xu)向有關部門反映，期待能夠得到(dao)妥善處理。